煌煌大唐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朝代,大唐不仅国力异常强大,人民异常富裕,而且思想十分自由,对外十分开放;开放得甚至连上至王公帝胄,达官贵人,下至书生学者,商贾贩夫,都不以男女偷情为耻了;你看,就连应该恪守清规戒律的和尚道士,也有不少人也加入了男女偷情的行列,因此,也有人将唐朝的这一特点,统统讥讽为“唐乌龟”。这个唐朝高僧因偷情招致飞来横祸的故事,就是“唐乌龟”无数偷情案例中的一例,也可以说是“唐乌龟”的榜首。
这个高僧就是唐初的辨机和尚。在和高阳公主上床前,辨机和尚绝对是大唐王朝历史清白的三好学生和杰出青年。
辨机和尚从小志向高远,“远承轻举之胤,少怀高蹈之节,年方志学,抽簪革服,为大总持寺萨婆多部道岳法师弟子。”
道岳法师是当时著名的高僧,连高僧玄奘都曾向他求过学。在道岳法师的培养下,十五岁的辨机潜心向学,钻研佛法。后来,道岳改任普光寺住持,辨机则改住会昌寺。短短十年时间,辨机声名鹊起,二十六岁的他,从一个有志少年成长为新一代僧人中的佼佼者。
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玄奘法师西天取经归来。除了随身携带的佛像和花种外,法师带回来的最重要成果就是大量的佛经。甫抵长安,玄奘法师就受到了大唐王朝唐太宗的亲切接见。接见时法师提出,希望国家从人力物力上支持他翻译带回来的佛经。为支持佛教事业的发展,唐太宗答应从国库拨专款,由玄奘全权负责译经事宜。由是,玄奘在长安弘福寺安排了设施完备的大型译场,并在全国遴选了二十多位高僧作为译经助手。二十六岁的辨机和尚,光荣地跻身到这一将要名垂青史的活动中来了。在二十多位译经助手中,玄奘又从中优选了九位更出色的高僧,称为“缀文大德”。所谓“缀文”,就是在译经过程中,把梵语的语法改造转换成汉语的语法。为了表示奉旨译经的郑重,因此,在“缀文”前面往往特意加上“承旨”二字,同时又称其为“大德”,可见这一职位的重要了。辨机同样成为九名“缀文大德”之一,而在这九位高僧中,辨机的工作量最大,成果也最丰盛。譬如,瑜伽思想最重要的典籍《瑜伽师地论》共一百卷,辨机和尚就翻译了其中三十卷。
在繁忙的译经期间,玄奘法师遵照唐太宗的嘱咐,将他十九年的西游见闻撰写出来。玄奘选定辨机作为写作助手,由自己口述,辨机记录,经过一年时间,终于撰写出了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巨著《大唐西域记》。在上呈皇帝御览的奏表中,玄奘如此阐述该书的主旨:“所闻所历一百二十八国,今所记述,有异前闻,皆存实录,非敢雕华,编裁而成,称为《大唐西域记》,共十二卷。”
想那唐太宗在阅读这部连现代印度都从中寻找本国历史的巨著时,一定在后记中看到并记住了一个叫辨机的编撰高僧。如果不是后来发生有毁高僧清誉的事情,辨机也许会和玄奘一样,成为载入史册的大德高僧。只可惜辨机的名字却以另一种方式,载入了史册。
与辨机和尚毁誉有关的直接关系人,便是唐太宗的第十七女高阳公主。高阳公主是唐太宗最宠爱的五个女儿之一,从小娇横,恣意而为。到了婚嫁年龄,被唐太宗下嫁给了宰相房玄龄的次子房遗爱。因为宠爱公主,下嫁时,对房遗爱的礼仪也不同于别的女婿。可房遗爱却是公子哥儿性情,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却练就一身好力气,对公主倒也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可偏偏公主不喜欢肌肉男,他不是公主的菜,这也为日后公主的红杏出墙埋下了伏笔。
一日,公主和丈夫带领随从仆妇到自己的封地打猎,正玩得兴起时,看见附近有一僧舍,便进去歇歇脚,出来迎接公主一行的便是在此清修的辨机和尚。也不知辨机为何会在公主的封地结庐清修,也许正是孽缘所至吧!
稍叙语,公主便对这位神情俊朗,谈吐风雅的年轻高僧大为倾心。虽然对方是和尚,但在公主眼里,这和尚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骄横惯了的高阳公主也不管丈夫是否在场,和尚是否同意,便自作主张,命随从仆妇将自己的卧具搬入僧舍。如今已无人知晓,一个精力旺盛却戒律精严的浮屠高僧,面对一个正当妙龄且自荐枕席的美丽公主,内心是如何激战的。不过,最终还是人欲战胜了道德,辨机欣然和公主纠缠在了一起,一场旷世艳遇就这样被定格在史籍之中。
从此,公主和辨机只羡鸳鸯不羡仙,任意胡天海地起来。为了表示对情郎哥哥的亲爱,公主私自将很多御用宝物赠予辨机,价值以亿计。同时为了安抚自己戴了绿帽子的可怜丈夫,公主特意选了两个绝色美女送给房遗爱,任其胡行,各不相扰。偷情归偷情,高阳公主对丈夫的地位还是看得很重的。房遗爱的亲哥哥房遗直是长子,按照大唐章程,房玄龄死后,爵位由嫡长子继承,房遗直当拜银青光禄大夫。但房遗直知道金枝玉叶的弟媳不是省油的灯,便向太宗皇帝请求将爵位让给弟弟,这种违逾礼制的事情皇帝当然不允。高阳公主又教唆房遗爱去和哥哥闹分家,然后放风说是房遗直要分割家产(按《唐律》:“诸居父母丧,生子及兄弟别籍,异财者,徒一年。”),这分明是想诬陷房遗直违反唐律。房遗直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向唐太宗解释清楚后,唐太宗大怒,把挑事的高阳公主狠狠地骂了一顿,且从此渐渐疏远了这个骄纵顽劣的女儿,公主心中怏怏不爽。由是,更加肆无忌惮地去找辨机寻欢作乐了。
然而,物极必反,乐极生悲。事情的起因是长安捕快捕到一个盗贼,并从盗贼的赃物中发现了不少御用宝物,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西域进贡的金宝神枕(如同时下小偷偷出了个贪官一样)。这事非同小可,官吏们连夜审讯,最后追查到辨机身上,辨机辩称神枕是高阳公主所赠。御史不敢怠慢,即刻向唐太宗劾奏,太宗听完汇报大怒,金宝神枕是自己赐给宝贝女儿的心爱之物,不想却被这个顽劣的女儿送给了和尚情人,而且这个和尚还曾是太宗心目中的大德高僧,这让皇帝情何以堪?皇室颜面何存?这可不能按包养情人定罪,因为这样定不了重罪。
按《唐律》:“诸盗御宝者,绞。”
皇帝一声令下,辨机便按“盗御宝”定罪。比照绞刑的律法,辨机被判处腰斩的酷刑。就这样,辨机因为与公主明目张胆地偷情被腰斩了,公主对辨机的情爱也同时被腰斩了。作为对高阳公主的惩罚,她的贴身侍女也被杀掉了十几个。
高阳公主将情郎被杀的痛苦变成了仇恨,并把仇恨转移到他的父亲唐太宗身上。几个月后,唐太宗驾崩,高阳公主面无戚色,跟没事人一样。因为情人的横死,高阳公主更加放浪形骸。她有兴趣与之私通的不是和尚就是道士,其中,有迎战祸福的和尚智勖,有能视鬼的和尚惠弘,有医术高明的道士李晃等。她仿佛也是在跟父亲作对,你杀了辨机,我偏要找辨机和尚的替身。
快意恩仇的高阳公主还明确了这样一个原则:凡是父亲支持的我就反对。唐高宗李治是太宗犹豫再三,最后选定的接班人。高宗即位后,高阳公主就反对,并指使丈夫和其他人一起议论对新皇帝的不满,最后酿成牵扯多位驸马、王爷在内的所谓谋反大案。永徽四年(公元653年),房遗爱被斩首,高阳公主被赐死,其他受牵连的,不是被斩首,就是被赐死。一场以风流快活开始的男女偷情,最后却以血腥的屠杀画上了句号。
一代佛学才俊,就这样在情天欲海的偷情中,随风而逝了,悲乎哉!诚如是,孽缘不可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