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一种人,在你彻底忘记他时,偏要出现在你的面前,提醒你和他的点点滴滴,需要用更长的时间遗忘,仿佛陷入了某种循环。
池真真有时会想,重活一世就如同陷入了循环,否则为何总也摆脱不开檀宁。
她为此辗转整夜,醒来时头昏脑涨,又是新的一日,她还未想好今日该如何面对檀宁,金莺已来回禀:“姑娘,大人与严公子来了。”
昨日她说了那些话,他竟还没有走。
池真真皱着脸起身,不想面对现实。
金莺看着她慢吞吞地净面梳头,又用了早饭才不得不去见那二人,往日经过园子里的花草姑娘都很愉悦,今日的心情却肉眼可见的差,这可是来了安庆之后前所未有的状况。
“姑娘不想看见大人吗?”
池真真刚刚想起一件事,昨日同檀宁一开始说了安华县主的事,为何最后竟扯起了情感纠葛,她恹恹地道:“不想,最好永远不相见。”
金莺默默同情檀宁,叹道:“可大人不是这么想的。”
池真真当然清楚,可她改变不了别人的想法,只能守住自己的心。
金莺试着为檀宁说话:“大人一定犯了很严重的错,要不然姑娘也不会这么狠心。”
她的话令池真真微扯嘴角,所有的事情若只分对错就好了,檀宁对她做的事没那么简单,总不能告诉她,你家大人想要我死!
一想到曾经的下场,她的心密密麻麻地疼,吸着气问道:“金莺,你是想为他说话吗?”
金莺捂嘴道:"当然不是,我可是姑娘你的人。"
不说她现在的月钱都是池真真发的,就说日常吃喝住行池真真都没拿她当丫鬟用,事事让她自己随意,就算当初她是檀宁请来的,也不能背叛池真真。
不过,她真心觉得,姑娘与大人之间有情意在的。
——
阳光照进会客的厅堂,严世南端着茶盏装作啜饮茶水,其实他被檀宁叫来后,坐了半天才等到池真真出现,已经喝了两盏茶,如今哪里喝得下。
可他不做点什么的话,又觉得浑身不自在,檀大人与池真真明明是认得的,可一个进来后只叫了声大人,一个只淡淡嗯了声,便都坐着当起了雕像。
茶盏放到几上的声音明明极轻,却显得异常明显,一时其他两人的目光都落到严世南身上。
他只得开口道:“池姑娘,今日我来找你是想商量新……”
话未说完,池真真便送了张纸到他面前,他只得咽回后面的话,接过来一看竟是张墨方,名曰紫金墨。
古有名墨千金墨,据说制作时加入多种名贵药材,成墨泛紫润光泽,不仅仅可以书写,还能治病,而池真真提供的墨方上却是一点药材也不加,却必须做出一样的紫润光泽,难度不言而喻。
今晨来时,檀宁叫人收集了市面上所有的好墨,此刻打开堆在几案上,满室墨香供两人参详,可是没有一锭吸引严世南的目光,他喃喃道:“没想到你竟拿得出这样的方子。”
他的眼神无比幽怨,为何她之前一直用各种拿不出手的墨来试探他,还说想制香墨在京中售卖,全是哄他的!
墨方是池真真离京之前施娘子交给她的,此行她的目的早与施娘子商议过,所以早早做了准备。
接下来两人就方子的用料起了小争执,檀宁起身离座而去,成功让严世南变得惶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到他。
池真真却莫名松了口气,不再与严世南争执,而是说道:“此方交与严先生,不知多久能见到成品?”
“最少一个月,这样的墨制出来,我大约会在墨史上留个名。”他似想到什么,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有条件?”
池真真不解反问:“什么条件?”
“师父曾说,我一生命途坎坷,亲情缘薄,但凡有什么好事找上门,必定有灾祸伴随而来,所以你送了一桩扬名的天大好事,怎么可能没有条件?所以,你就直说吧!”
他认命地往后一靠,手里还紧紧捏着墨方。
池真真想了想,紫金墨制成之后得利的人是她,要付给严世南多少好处她说了不算,要与施娘子还有正德寺的大和尚商量,按他的意思,她可以一点好处也不给他?
不行不行,真要如此实在过份,她有些遗憾地道:“那就请严先生再想想我说的香墨,到时候我用些新鲜玩意儿和紫金墨搭着卖,说不定能赚更多。”
“这么简单?”
池真真立刻揪住他话里的漏洞,质问道:“既然简单,为何之前你推拖不肯?”
严世南不肯答允,完全是因为在他的心里,香墨什么的全都上不得台面,他不屑于此道。
“这张紫金墨的方子,在我这儿里比上百种香墨都有价值。”
早知道一张方子就能收服他,池真真一定早点拿出来,只听他嘀咕道:“我还以为你看上我了,幸好不是。”
她一掌拍在桌子上,竖眉问道:“严先生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见你看上我了?”
严世南吓了一跳,立时否认道:“我没有!是檀大人说要给你寻一门好亲事,问我是不是对你有意。”
他这不是怕池真真有那意思,娶妻当然要娶温柔可心的,此女生得再美,上上下下哪里都与他心仪的佳人没关系。
话不投机半句多,池真真刚将严世南打发走,檀宁便折返回来。
她直接问道:“你要在安庆待几天?”
檀宁沉吟了下,说道:“你几时回燕京,我便几时离开安庆。”
他此行是去凤阳赈灾,户部的官员估算过时间,赶在月底前返京复命,所以,他希望池真真能一起走,路上好有个照应。
可她却有些失望,他不是很受圣上看重吗,为何能离京这么久?
许是她眼中的不情愿太过明显,檀宁缓缓坐下来,说道:“你可能不知燕京出了许多事,我此行本是往凤阳赈灾,那里的地方官已被押送回京,他可是丞相邹云丰的得意弟子,邹相被藏银案一事牵连还未洗脱罪名,如今怕是处境更艰难。”
说到这里,他的话语微顿,池真真眉心蹙起来,丞相邹云丰?她对此人的关注早在去年结案的藏银案后便已停止,怎地又牵连上了他?
她的心狂跳,本以为改变的事情走向重又回归原来的轨迹,那岂不是说可能还要将裴云柳拉进来,不仅方映画逃不脱,她自己的命运亦有可能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