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五年,十二月二十八,马上就到过年的日子,老百姓屋里洋溢着喜气,这喜气却不包括福建的官吏。

顾晨坐在长乐县衙之内,抓着块卤牛肉边啃边理账。

“老爷,您别光吃肉,喝点茶吧。”

小安子给他倒了杯茶,这茶是武夷山上的人卖的,也就是后世说的大红袍,只不过这会儿还不叫这个名儿。

“成。”

顾晨一边吃肉,一边喝茶,全然不顾一旁瑟瑟发抖的县丞刘林,等把手里那本账看完之后直接道。

“刘县丞,你是自己去狱里呢,还是让他们请你去?”

左不过就那点脏事,顾晨查了一年,不管这些人干了什么不要脸的事,他现在都不觉得稀奇了。

“大……大人,下官自己去,自己去……”

刘林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他们知县大人昨日就进去了。

还是被几位护卫架进去,听说是受了好一顿刑罚才算是老实。

既然这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么他就选择认命少受些罪。

“行,去吧。”

从遇到刺杀到现在的这三个月里,福建已经死了一万多人,还牵扯了好几个京城的官员。

自然,免不了的,又被老朱给砍了一批。

嗯,听说那些京官如今,大部分都给自己准备了棺椁,每天去上朝的时候,都跟去送死的一般。

惨!

实惨。

“老爷,福安县、宁德县等六个县的老百姓,都给老爷送了东西来,说是感念老爷为大家伙申冤。”

“小人按老爷的吩咐,都没收,可他们放下东西就走了,如今,县衙门口东西都堆满了。”

投石满脸笑意地进来,他知道自家老爷是个好官。

百姓们敬佩些也是应该,可大家也太热情了。

虽然东西不值几个钱,可他也知道那是老百姓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情谊是很重的。

若是一点儿东西都不收,是不是也有些不好。

“啊?”

顾晨也觉得有些惊讶,没想到老百姓们居然如此淳朴。

可自己身为官身,怎么能平白无故拿老百姓的东西?

为民申冤,是职责所在,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恩情。

他想了想后吩咐道:“冬天了,我瞧吃不上饭的也挺多,你把东西收了,送去养济吧。”

养济院是古代福利机构,从宋时起就已经存在,是给鳏寡孤独的穷人和乞丐住的地方。

除此之外,明朝还有育婴堂等等的多种慈善机构。

顾晨觉得把百姓们的心意,给更多有需要的人就挺好,既不浪费,也不算不领大家的情谊。

“是,老爷。”

投石笑嘻嘻地去了,如此一来,老爷岂不是又做了好事?

陛下如果知道,对老爷的印象,一定会更加好的好。

顾晨加班加点儿地干活,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好,退班。”

他虽然也想早点把事干完,然后早点回去陪老婆孩子。

可他也知道,这事急不来,你别把这地儿的事儿干完了以后,又被老朱安排去下一个地方。

那个老六,啥事儿干不出来?

于谦知道吧?

他给老朱家当御史的时候,就动不动好几年都不着家。

这是他们干御史这行的,普遍都不可避免的事。

顾晨查案,徐增寿帮不上忙,就常常在衙门院子里和兄弟们打架玩,就当是活动筋骨去了。

常升因为把人高以然丢下,自己逃命跑了之事。

害怕被老朱骂,所以不敢回京,成日跟在徐增寿身后打转转,死命拖延着回京的时间。

“增寿,你可得帮帮我,陛下最喜欢的就是你了,你得帮我说说好话,别让陛下打我。”

当时只顾着跑路,事后想想,还真觉得自己实在不对。

他爹可是杀神常遇春,他怎么就能丢下高大人跑了呢?

而且,高大人还是个古稀老人……

他甚至,都比不上高大人英勇,真是丢死人了。

“胡说八道,几个国公家的,除了九江以外,陛下最疼的就是你,常叔走的早,陛下是希望你成器。”

“还有太子殿下,也最疼你,甚至疼你多过茂哥,不是我说你,你可是常姐姐和太子殿下亲自带大的,怎么能够如此荒废呢?”

“你这般,不是给常叔,还有常姐姐和太子殿下丢人吗?”

常茂是庶长子,他娘是常遇春打完仗从外面带回来的,带回来的时候,已经大着肚子了。

当时蓝夫人心里肯定膈应,女儿向来贴心自己母亲,自然不好和这位大弟弟太过亲近。

可常升出生的时候蓝夫人已经去世,没多久常遇春也没了。

作为长姐,自然要多多操心,所以姐弟感情很好。

“我知道错了。”

常升耷拉着脑袋,其实他身段好,小小年纪就生得比徐增寿还高些,也比旁人多些力气。

就是不学好,荒废了本事,现在捡起来倒也来得及。

“这次回去,我定然多加练习,再不敢给爹丢人了。”

只是想起陛下的怒火,他小心脏还是有些发抖。

毕竟陛下打皇子们用的是鞋底,揍自己那就是板子了。

鞋底子顶多破点皮,板子他起码得躺个十天半个月。

徐增寿却直接摆出了陪练的架势,真诚地建议道。

“别等回去了,咱们最好现在就开始吧。”

“升哥,咱们若是现在就开始练好,等回去,陛下看了也高兴,说不定就不那么生气了。”

顾晨在柱子后面,听着这俩娃说话,不由地笑了笑。

老朱当然不会生气,因为死人本在他的计划之中。

让顾晨意外的是,李文忠没死,听说是马皇后病好之后,亲自盯着郎中问药,所以老李好的快。

这样也好!

顾晨倒是为标儿高兴,老李在,标儿的东宫就会稳稳当当的,标儿好,自己就好了。

接下来的两年,整个福建的情况直接焕然一新。

地主豪强被清理了大半,剩下的也被吓了个够呛。

土军也都被打散,零零散散被编入各地卫所之中,再也不能聚众闹事,为祸乡里之间。

当然,这种成功局面的背后,肯定是少不了鲜血的。

廖永忠也不知杀了多少土军,才让剩下的听话迁徙。

表面上说是只杀了两万多,别的都服从大明听从调遣。

而实际上,反抗的人数,翻个倍可能都打不住。

最苦的还是新官员,他们在京城观看了薛大方的剥皮萱草,本来就已经吃不下饭了。

谁知颠簸到了福建,还要再看一场各种被处死的刑法。

有那种胆子小的,都吓晕了,却还要被郎中扎醒。

锦衣卫的同知陆成,站在刑台前对着大伙高声道。

“陛下叫各位看着的意思,就是告诉大家当贪官的下场,望大家牢记前车之鉴,当清廉好官,否则的话~”

剩下的话他还没有说出来,官员们就已经抖了好几抖。

“臣等谨记。”

他们能说,他们已经后悔,来参加这场考试了吗?

这不像是来当官儿的,倒像是来受罪的。

为了加快进度,老朱又派了好些御史来了福建,帮着新官把账理清楚,冤案理清楚之后。

然后又建立了月泉港,在月港附近建上了市舶司。

专门用来管理海贸、管理海上商税的机构。

当然,现在还是空的,并且专门开放了一个海口给渔民捕鱼。

但是有禁渔期和开放期,春季和秋季这种繁殖期是禁止捕鱼的,当然现在也还没开放。

因为剿倭大业还未完成,老朱已经派使臣去了日本交涉。

而且还让使臣去放话。

配合大明打击倭寇则罢,如果不配合的话。

那就打!

只是使臣如今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小日子那边是什么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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