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满脸悲伤,手放在腹部,哽咽着叹息道。
“我在为宋先生祈福,不能吃饭,请陛下见谅。”
她就不信了,她今天救不了宋先生。
朱元璋:“……”
他家妹子,心肠咋就这么好呢,为了个宋濂身子都不顾了,你说万一饿坏了可咋整呢?
要不然,依了妹子算了?
朱标:“……”
嗯,姜还是老的辣,还是他娘有法子啊。
“行了,行了。”到底,还是心疼媳妇的心思占了上风,老朱妥协道:“我不杀宋先生也就是了。”
“只是宋慎一家子必须得死,至于宋先生和其族人……就都去茂洲吧,咱不和他计较了。”
宋慎一家都得死,那雄英的启蒙老师宋璲岂不是?
危险?
朱标想着宋璲那一笔好书法,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可惜,要是不杀,万一还能出个如王羲之一般的人物呢?
元朝无道,毁了不少汉家文化,他珍惜这些才子。
于是,朱标放下筷子,温声为宋璲求情。
“爹,雄英很喜欢宋璲的书法,这几日还对儿子说,长大了,要把字写得跟宋璲一样好看。”
“不然,爹再给个恩典,把宋璲留下来教导雄英那孩子,半路换先生,儿子怕雄英不适应。”
朱标知道,自家爹最疼雄英,每次只要自己拿雄英出来说事,爹总是会好说话几分的。
“你是不是缺心眼?”老朱有些无语,他看着自家好大儿道:“我杀了他老子,你还敢让他继续教雄英呢?”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万一发狂对雄英下手怎么办?”
这么有威胁的人物,他就算是肯仁慈地放过他,又怎么可能,留他在自己亲亲皇孙身边呢?
朱标立刻道:“爹说的是,那不然就让他跟宋先生去茂洲,代父孝顺宋先生如何呢?”
老朱无语道:“雄英都用不着他了,还留着他干嘛呢,宋先生又不止他这么这个曾孙子。”
“倒是他爹需要人陪着,就让他下去陪他爹好了。”
老朱油盐不进,伸筷子为媳妇夹了好几筷子肉。
“妹子,吃,多吃点,多吃点身子才康健勒。”
朱标很无语,又道:“宋璲有才,跟着宋先生去教导蜀人也可,死了是不是太浪费了些?”
明明就还能用吗?
“我杀了他老子。”老朱道:“他心里定然会有怨气,你让他去教导,那些尚且懵懂不分是非的稚子。”
“他能教出些什么好来?”
“你不必再说,你若是,再敢为他家求情一个字,咱连宋先生一块儿杀,你就说信不信吧?”
他没诛宋家的满门,已经是非常客气了。
“老大,这羊肉不错,你尝尝看。”
见老朱这是真的生气了,马皇后连忙转移了话题。
朱标见老娘都发话了,也只得闭口不言此事。
从奉天殿里出来,马皇后看着身旁有些不高兴的儿子。
“你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宋慎自己犯错,那是抵赖不得的。”
“只让他一家子死,而保全其余宋氏的全族人,已是幸运,我知道,你喜欢宋璲那小子的书法。”
“可到底,还是宋先生的命,更为重要。”
要是说太多了,惹毛了老朱,宋先生也保不住的话……
那,可就不妙了,皇帝和太子,少不得要背负恶名。
太子之师。
可贬,不可杀啊!
“是,娘,儿子知道了。”
朱标知道母亲说的有理,便也有没有纠结了。
只是砍头太惨,还是赐死,给人留些体面吧。
奉天殿。
老朱此时面色平静,看着坐在下首的刘伯温道。
“你又要辞官?”
这个又字就非常有灵性,饶是刘伯温也不由地愣了愣。
“陛下如今心想事成,朝廷清明,臣也该功成身退。”
如果他在留下,那就不是皇帝手里头的利剑。
而是,拦路石了。
胡惟庸到底有没有造反,这事可不怎么好说啊。
真有心思要谋反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一网打尽。
连反抗,都没有一点机会呢?
陛下觉得丞相夺权,丞相碍眼,所以才推了胡惟庸出来,为的,不过就是废除丞相之位罢了。
自己要是继续在这个位置上,那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捧杀的手法其实很妙,用在别人身上尚且有热闹可瞧。
可要是用在自己身上的话,那滋味可就不好受了。
“刘伯温啊刘伯温,你就是太聪明。”老朱先是不说话,后又直接道:“像你这样聪明的人,一定得在咱跟前,咱才能够心安。”
“你以后就跟李先生一样,在京城里头养老吧。”
只要不逃离他的视线,他倒是可以让他安度晚安。
刘伯温也知道,自己想回家乡颐养天年怕是不成的了,所以,也只能够拱手谢恩了。
“御史中丞缺了好几个空位,刘先生可有合适的人选?”
见他老实,也不像以前一样,非喊着要回乡了。
老朱的语气也温和了些,称呼也变成了刘先生。
要是顾晨在这里,少不得会叹道,要论历史上变脸最快的皇帝,那绝对是朱元璋了。
他不该在金陵城中当皇帝,他应该去巴蜀之国变脸呀。
刘伯温仔细思量一番,然后认真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臣原本以为,顾晨挺合适,可他年纪尚且还轻,还需历练,不如商暠合适,此事他也有功劳,刚好作为奖赏。”
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他不认为会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给朱皇帝当近臣,那可得有一万个小心才好啊。
“嗯,顾晨是不错,商暠也不错。”朱元璋赞成地道,忽而看向刘伯温:“顾晨去庄浪有几年了?”
刘伯温笑道:“四年了。”
几年了你不知道?
他不信!
“四年了,也可以了。”老朱想了想,儿子也盼着顾晨回来,便道:“明年开春就让他回来吧。”
“不过也不急,让他先回乡祭祖,再回京任职吧。”
吃了那么多年的苦,怎么着也该知道教训了。
刚好,他也要思考思考,怎么整顿一下御史台。
还有廖永忠,这些年,他在庄浪也算是夹着尾巴做人。
堂堂侯爷,开荒种地,挑粪浇粮,粗茶淡饭过了四年。
没有逼迫女人,没有强抢民女,没有奢侈享乐。
很好!
现在黄金备用金也不够了,也许顾晨说的是对的,一味地不下海,对朝廷也并非好事。
那就叫老廖回来,清理倭寇,为以后的海贸司做准备吧。
胡惟庸死了,你还别说,顾晨还是蛮高兴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自己曾经得罪过的权臣死了,他再也不能对自己如何,自己也不用胆颤心惊怕被报复。
好事,天大的好事。
就像打游戏的时候,打掉一个大boss那么爽。
接下来,只需要自己再苟十六年,不被老朱弄死。
他就可以解放一大半,到时候有钱有地位过着养老的日子,如此岂不是美哉哉的好事吗?
可很快,朝廷的任命就下来了,让郑士元接替顾晨的位置。
然后让顾晨洪武十四年,清明祭祖后携家人回京等候任职。
顾晨:“???”
回京?
等候任职?
是不是太快了那么一点点,他还想再多苟几年呢。
“太好了。”郑士元为他高兴:“像光曦你这样的人,就该得到重用,而且胡惟庸一党已经倒台不成气候。”
“你回去以后,什么都无须顾及,定然可以青云直上,大有一番作为,为天下人谋福啊。”
给天下人谋福?
他只想给自己谋福,顾晨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老郑,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咱们县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