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过身子，松开拉着他的手。
医生们齐齐松了口气，他们见过苏若瑶生病时，进医院有多难，可慕少爷就轻松几句话，大小姐就没那么抗拒了。
即便是有自己在一旁陪着，苏若瑶的手仍拉着他的衣角，手指来回摩挲。
他怎么忍心让她受这样的煎熬。快步上前追上医生。
慕景琛拦腰抱起她，在她耳边呢喃，“笑笑，别怕，我抱你进去。”
大跨步朝着检查区走去，韩希禹很乖地留在原地。
莫乾站在他身侧，拍拍他的肩膀说：“韩少，有时放手也是爱人的一种。瑶瑶自小就娇气，我们把她当公主宠。可我们一起学武术时，我才知道，她不是花而是大树。苏若瑶如果想做成一件事，不管多难她都可以做到。”
韩希禹知道莫乾话中的意思，她现在想听慕景琛的话。
“你知道当年为了消除她的记忆，动用了多少心理专家吗？整整十个，一天一夜才成功。”
韩希禹震惊地看着莫乾，沉默了好半晌才问，“当初，江逸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乾摇头，“除了瑶瑶和死去的江逸，谁都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十个心理医生使用催眠术都没问出来。或许，阿琛能问出。”
瑶瑶，为什么会那么介意江逸的离世？
韩希禹苦笑，恨恨地吸了口气，自己不是输给慕景琛，是输给了苏若瑶。
慕景琛随着苏若瑶进检查室，这里的墙并不是一贯的白色，而是淡蓝色的装饰，慕景琛眼中闪过疑惑，看向桑泽言。
桑泽言熟练地拉过仪器，苏若瑶后退，慕景琛拦住她，“瑶瑶，我们只检查不做其他的，你现在发着高烧，我们需要知道原因才能对症下药，我不会离开这里，你如果害怕就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病魔。”
“哥哥，我们回家好不好？你不知道，江逸就是死在这样的地方，好多仪器插在他的身体里。我不是故意的，如果我知道那天他会出事，绝对不会说出那样直白的话。他是因为我才死的，如果我不去应约，他就不会来广场，也就不会出车祸。或许，他现在已经是一名优秀的经济学家了。”
苏若瑶抱着慕景琛的手臂，悬挂多时的泪珠不争气地先滚出来，滚了一颗，随即一颗接一颗，砸在冰凉的地板上，砸在慕景琛心坎上，烫得他心尖疼。
他的笑笑，只因为自己离开的那一年，失去了原来的快乐。
原来，她的心里一直在愧疚，而不是韩希禹以为的，她爱上了江逸。
“笑笑，不是那样的，江逸的离开和你没有关系，不要道德绑架自己，他救那个女孩是他本能的动作。说明他是个品洁高尚的人，如果他不救那个孩子，或许他也不会快乐。”
慕景琛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和十四年前，苏若瑶初进慕家时一样，如同对待婴儿般耐心开解。
Abraham和桑泽言都侧过头，不忍再看，恐怕也只有他才能做到。
“可是…...可是…...我把自己弄丢了。我再也不能去北城找你了。”
苏若瑶似乎想到什么，继续浑浑噩噩地说，“哥哥，你等我六年，不，你等我四年的时间，好不好？”
慕景琛无比仔细，确认，再确认她说的话。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这句话，是十六岁的苏若瑶想说的话。
慕景琛想到苏若瑶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她突然不碰钢琴，不再表演任何才艺，突然考上她完全不感兴趣的经济管理。和沈越泽开公司，和自己保持距离，四年的时间，学完经济管理的本科和硕士。
所有解释不清的事，有一根线把它们串联在一起。
苏若瑶在很努力、很努力去挣脱江逸死亡带给她的枷锁，她抗拒韩希禹，躲开徐奕哲，是因为江逸的死让她害怕了，她害怕这样无法回应的爱。
慕景琛在想，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那夜的缠绵，她并没有被自己强迫，她自己也是愿意的。
慕景琛清楚地记得，那时她已经拿到硕士学位了。
这个猜想让他急于得到答案，可又怕她完全失去自主意识时问出口，是对她的不尊重。
慕景琛叹口气，到底不忍心违背她的意愿，亲亲她的额角，“好，我等你，你现在必须要配合治疗，行吗？”
“你......你......”苏若瑶抬起头，呆滞地摸着额角，满脸通红，满是震惊地看着他，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娇羞，可爱至极。
慕景琛呵呵地笑，语气中满是痞气，“你乖乖配合，我今天就不再亲你了。”
苏若瑶怒瞪他，最后还是配合着桑泽言他们做完全身检查，包括脑部出血的情况，慕景琛全程陪着。
等苏若瑶做完所有的检查，本就体力不足的她，在慕景琛的安抚下睡着了。
桑泽言看着检查结果，发现苏若瑶的气血不足有很大的改善。脑部的淤血也全部被吸收，除了腿上的骨裂之外，她的身体还算健康。
现在他们已经确定，苏若瑶的记忆停留在十六岁，是心理问题和车祸没有关系。
“景琛，你之前说瑶瑶之前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你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共同点吗？”桑泽言看着慕景琛，也许能找到突破口。
“上次我没在现场，但她那时被人下了......迷幻药，这次是被医院注射过镇定剂。不知道这算不算你说的共同点？”
慕景琛把知道的都告诉桑泽言，想起韩希禹两次都在，“韩希禹也许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者可以问问他？”
桑泽言摇摇头，他已经确定了。
苏若瑶在疗养院内，被注射过很多镇定剂。
她被催眠时，心理医生们无法在她清醒的状态下完成催眠，无奈之下，也给她注射过类似安眠药的东西。
昏睡下，苏若瑶才被成功催眠，忘记那些痛苦的经历。
现在同样也是镇定剂之类的成分，让她那些本就蠢蠢欲动的记忆定格了。
“那她上次是怎么恢复正常的，你知道吗？”桑泽言看着她的睡颜，问慕景琛。
慕景琛冷清深敛的脸庞闪过无措，“我把韩希禹叫进来问问，也好尽快找到答案。”
韩希禹进屋，苏若瑶窝在慕景琛的怀里睡着了，眼前这一幕扎得他心脏骤停，随后是一阵阵地心慌，呼吸仿佛被扼住喉咙般难受。
他将手藏在身后，握紧拳头，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控制住颤抖地手，关心地问：“检查结果如何？”
“结果还算不错，韩先生，我们现在需要知道，瑶瑶当初恢复神智时，是否有什么药物辅助，或者说过什么话？”桑泽言直截了当地问韩希禹。
“当时，她正在和慕景琛通电话，至于药物，我确实没有印象。黎睿也许清楚，他俩那天一直在一起。但我可以肯定，她陷入梦魇的时候没有吃药。”
韩希禹努力回想，瑶瑶那天确实没有服用药物，就醒过来了。
慕景琛也在想，自己和她通电话时，她那时并未清醒，聊了好一会她才清醒过来。想到她每次无助时，喜欢蜷缩抱着自己的双腿，头窝在手臂里。
他看着韩希禹问道，“瑶瑶当时是不是蜷缩着？”
韩希禹仔细回想，确实是那样的动作，接慕景琛的电话时，手臂是支撑着头的。
从韩希禹的眼神中，慕景琛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慕景琛看向苏若瑶的手臂，已经空空如也，她拿起手机联系顾悦。
电话几乎是立刻被接听，顾悦的声音传来：“慕少，怎么了？”
“小悦，你跟着瑶瑶的那几天，她的胳膊上是不是带着什么东西？”
顾悦非常肯定地回答，“那天瑶瑶和齐小姐去了一趟寺庙，不知道为什么回来的时候突然就多了个手串，难道是手串有什么问题吗？”
顾悦的脸上闪过疑虑，心里想着，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悄悄地嘀咕出来，“怎么会忽然闻起贴身之物，难道是中毒了？那个手串确实有很浓的药香。”
慕景琛听着翻了个白眼，笑着说：“宫斗剧看多了吧，还中毒。你知道她把手串放在哪里了吗？”
顾悦没想到会说出来，脸上一阵火烧，尴尬地笑了几声，“知道，您在她的行李箱里找一下，左边第三个小红盒里。”
慕景琛抱起熟睡的苏若瑶，跟着引路的护士朝着她的卧室走去。
房间布置地十分温馨，如果只看这里，没有人会想到医院。
他发现比上次来时，还要像家。
护士小姐转身对着慕景琛说：“慕先生，这里是小姐的卧室，东西都是小姐的私人物品，床头上有呼叫器，有什么情况您都可以按铃，24小时都有人值班。”
慕景琛把苏若瑶放在床上，摸摸她额头，依旧滚烫。
再看房间里的一切，所有家里有的东西，这里只会更多，很多是今年才有的新品，她今年也住过这里。
回头看向床上的人，她的脸色极差。
所以，她这五年受了多少罪？
慕景琛忽然不敢深思，害怕知道瑶瑶这五年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