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确实没打算严惩。

毕竟是自己亲儿子,打坏了他都心疼,怎么可能重罚。

其他大臣也知道,能让皇帝陛下下旨责罚辽王、宁王这俩混账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至于为了这点小事惩罚皇太孙,那是想都别想。

好在他们本来也不是奔着皇太孙去的,不过是想打击一下皇太孙的“羽翼”。

能把辽王和宁王打得几天爬不下来床,他们就可以借机限制皇太孙,从容地将仓库里库存的武器、铠甲“卖”出去。

所谓的“卖”,当然不是正常的卖了。但各地边军、藩王不给兵部孝敬,他们自然捞不到好兵器和铠甲。

这个孝敬,则是兵部全体同仁的福利。

事实上,这些孝敬都只是冰山一角,这里边还牵扯着巨大的利益。

老朱为了给众人一个交代,当场命人将两个逆子给绑了过来。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朱允熥这个逆孙竟然也不请自来了。

朱值和朱权跟两个小英雄似的,趾高气昂地走进大殿。

只是在面对父皇那威严的目光时,两人瞬间怂了,赶忙规规矩矩地磕头。

朱允熥领着几个锦衣卫,紧紧地跟在两人身后,在给老朱行礼后,朱允熥朗声说道。

“启禀皇爷爷,孙儿要弹劾兵部!”

“啊?”

朱允熥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上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很多官员看向朱允熥,一个个眼珠子都冒红光。心道这孙子哪来的脸说这种话,他们还没集体上书弹劾他呢,他竟然还有脸弹劾别人?

老朱也颇为意外地看了眼大孙,不知道大孙又搞什么新花样。

“兵部武选司擅自设卡,阻拦本该发往上元县的农具,耽误百姓正常的生产生活!”

老朱听到这话不悦地看向兵部尚书茹瑺,茹瑺神色自若地道。

“启禀陛下,此事乃武选司史来恭负责,微臣也不甚清楚。”

“不过既然皇太孙敢当朝弹劾,那自然是有确凿证据喽!”

朱允熥闻言冷哼一声道。

“那是自然!”

“皇爷爷,您若不信现在就跟孙儿去兵部库房,自然能看到兵部是如何欺负孙儿,把正常的农具给扣押的!”

朱值和朱权听到这话也赶忙附和道。

“父皇,儿子就是见兵部欺人太甚,这才替大侄子出气的!”

“您不是一直教诲儿臣,说咱们朱家人要亲善互助吗?”

“儿臣就是见不得别人欺负大侄子,这才挺身而出,仗义出手!”

老朱听到这话还是挺欣慰的,毕竟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朱家子孙和睦相处。

,只是一想到朱值这个混账,心里就一阵腻味,暗暗想到这话该不会是那逆孙教的吧?

“闭嘴!”

“你还有脸说?”

老朱呵斥完朱值,随即换上一副笑脸看向朱允熥。

“大孙,咱最后给你个机会,你真想让咱现在就去兵部查看?”

朱允熥看到皇爷爷这般表情,心里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

只是他想了半天,也想不通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他这次是故意摆兵部一道,这才临时转运了几十车的农具。

事实上,这些农具根本就不是什么人订购的,只是他为了完成供销社供货体系,提前转运到上元县的仓库而已。

朱允熥想了一会儿,见自己这边没什么漏洞,反倒是兵部那边明显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刁难他的证据非常明显,这才自信满满地看向老朱。

“皇爷爷,孙儿希望您能为我主持公道!”

老朱闻言脸上一阵冷笑,心里暗道自家这大孙还是太年轻啊。

“好吧!”

“既然你执意要咱去看,那咱就陪你去一趟。”

“只是咱有言在先,若是查出对你不利的证据,咱可决不轻饶!”

“诺!”

老朱在听到大孙肯定的答复后,当即带着几个大臣前往兵部查看。

茹瑺早就安排妥当了,命人提前守候在兵部库房的门口。见到皇帝陛下等人到场,这才几人合力打开库房。

老朱到了库房门口也不急着进门,只是对朱允熥摆摆手道。

“你先进去看看吧!”

朱允熥闻言当即领着护卫,跟着几个大臣走进兵部库房,自信满满地掀开马车上的苫布。

然而,当苫布被打开,露出马车上的东西时,朱允熥顿时傻眼。

只见应该摆放着农具的马车,不知何时被换成了兵器和铠甲!

朱允熥满脸的不可置信,嘴里喃喃自语。

“不可能!”

“孤的作坊很久没生产兵器了,这车上哪来的兵器?”

几个大臣看到车上的兵器铠甲,脸色蓦地一沉,哪怕是傅友德这个铁杆的皇太孙党,见到证据确凿都神色一黯。

皇太孙这次有点过分了,怎能私自贩卖兵器和铠甲呢?

孔讷身为文官之首,看到满车的兵器铠甲,脸上也不禁露出愤怒之色。

“皇太孙,这就是你说的农具?”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跳出来指责。

“皇太孙,您可是大明的嗣君,整个大明都是您的,您怎能监守自盗,干出此等骇人听闻之事!”

“难道您不知道,兵器、铠甲乃是天下祸乱的根源?”

“一旦兵器铠甲落到歹人手上,随时就能拉起一支大军,成为朝廷为之头疼的叛逆!”

老朱见众人数落得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走进库房,从马车上拿下一把兵器,拿在手里挥舞了几下。

“大孙,你看看这兵器是否出自水利作坊!”

朱允熥硬着头皮点点头道。

“是!”

“确实出自孙儿掌管的水利作坊……”

老朱闻言冷冷笑道。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

朱允熥本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话到嘴边又被他给咽回去了。

这明显是有人摆了他一道,他若是傻乎乎地喊冤,岂不是更让人看笑话?

“孙儿知罪,请皇爷爷责罚!”

朱允熥干脆利落地认罪,朱值和朱权却不干了,连声喊冤。

“父皇,这不可能,大侄子绝不可能干出此等事情,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老朱对于大孙的反应还是挺满意的,只是听了两个逆子的话心底登时升起不悦。

“你们俩说栽赃嫁祸,那么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

朱值和朱权兄弟俩抓蛤蟆还行,哪里知道有什么证据。

好在边上还有个傅友德,这老倌是行伍出身,知道一些兵部的运转规则。

“陛下,只要查阅一下兵部的入库账簿,就知道这些兵器铠甲出自何处!”

“如果真是皇太孙走私,那兵部的账簿上必然没有这些东西的记录!”

老朱闻言点点头道。

“来人!”

“给咱将兵部的账本拿过来,在这里一笔笔地核查!”

茹瑺领命称诺,当即命人将兵部的去年和今年的入库账册搬过来。

“请陛下查验!”

老朱看着厚厚的一摞账本,想了想道。

“大孙,你文华殿不是有人吗,你让他们过来查!”

朱允熥心里也充满了疑惑,不知道自己的农具,怎么就变成了兵器铠甲。

他为了应付老朱的警告,可是连刀剑都不生产了,只是生产出一堆刀坯。

换句话说,他自己的作坊里都没兵器,这里的兵器是哪儿来的?

现在听到老朱让他自己查,他也不客气,当即命人去文华殿将一群人叫过来。

文华殿的官员干别的不行,但查账的本事可以说是大明第一等。

张宗浚尤善此道,还独创了一些快速查账的小窍门。并且凭借这一手查账的手段,成了财政部下边核查司的司长。

然而,张宗浚领着一干核查司的人,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查完了。

“回禀殿下,兵部账目并无问题,库房里现有的兵器铠甲与账目相符。”

“马车上的这批兵器,完全是凭空多出来的!”

张宗浚在“凭空”两个字上咬了个重音,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他虽然查不出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但也绝不承认是皇太孙的。

老朱听了这话,笑吟吟地看向朱允熥。

“大孙,这次你还有什么话说?”

朱允熥想都没想就跪了下去,朝着老朱磕了个头道。

“请皇爷爷责罚!”

朱值和朱权闻言跟疯了似的,一个劲地叫嚷着。

“大侄子,这明显是有人栽赃陷害,咱们可不能怂呀!”

“反正我们不认罪!”

“这不是我们干的!”

老朱满意地看向大孙,暗道这孙子还算聪明,没有撒泼打滚地喊冤。

只是看向朱值和朱权的时候脸色就不那么和善了,这两个货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真该将他们俩活活打死算逑。

“既然你知错了,那咱可就责罚你了!”

“来人,皇太孙明知故犯,走私兵器铠甲,着重打六十大板,打完后关入锦衣卫大牢!”

“朱值、朱权两兄弟,殴打朝廷命官,事后不知悔过,着重打四十大板,也扔到锦衣卫大牢里反省!”

茹瑺听到这话,心底登时一喜。

没想到,自己不过略施小计,就能引得陛下将皇太孙打入大牢!

其他文官脸上也难以掩饰惊喜之色,只是这抹惊喜很快就隐去,换成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只有傅友德和孔讷跪下求情。

“陛下,皇太孙就算有错,也不该如此重罚,还请陛下从轻发落,给皇太孙留些颜面!”

相较于傅友德的求情,孔讷的目的就明确多了。

“陛下,皇太孙年幼,就算偶有过失,也不宜责罚过甚。相对来说,皇太孙的三位师傅,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因此,微臣建议,重重惩处皇太孙的三位师傅,将他们贬为庶人,发配回原籍……”

孔讷跟朝堂上的文官不同,他对于皇太孙还是很满意的,只是觉得皇太孙太过于年轻,还需要悉心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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