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朱允熥的加入,大本堂的正常上课节奏就彻底打乱了。

午休时间明显延长,从原本的一个时辰,变成了两个时辰。

而且玩法也更加多样化,从普通的斗蛐蛐比赛,演变成三人一组,或者五人一组。

传统的斗蛐蛐罐子,也从方寸之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方形木盘。

木盘里规划出三条路线,在三条路线的中间区域,还隐藏着一些零食,以供给这些蛐蛐补充体力。

赛制也从单只蛐蛐单挑,变成了五只蛐蛐互殴,并且以哪边蛐蛐先啃掉对面的肉球判定胜利。

这个玩法一经出现,就引起了大本堂内所有人的追捧。

一时间,京城内的蛐蛐价格直线飙升,从原来十几文一只,涨到了上百文。

如果按照正常发展路线,朱允熥后续还会推出评级机制。

将大本堂内的一众皇子伴读,分成青铜、白银、黄金等段位。

然而,在老朱的一顿板子下,大明第一节锦标赛被迫中止。一应比赛用的场地、道具,也得被一把火给烧了个精光。

事实上,老朱已经忍了他们很久了。

在朱允熥回大本堂读书的第一天,他就知道这孙子改良了斗蛐蛐的事情。

但他想着这孙子好不容易回宫读书,只要别玩得太过分也就忍了他的胡闹。

然而,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

京城附近府县多处闹天花,就连京城都发现不少病例,并且在不断增加中。

京城可是有着将近两百万人口的地方,一旦天花蔓延开来,其后果可想而知。

因此,在听到大本堂那边正在筹备什么斗蛐蛐锦标赛,老朱的火气腾地就上来了,直接命人扛着板子赏了他们每人二十大板。

就连那些当拉拉队的公主、女伴读都没放过,每人责打手板四十,并且罚抄女则十遍!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但是没有人不服气,因为皇帝陛下的旨意说的很明白,这只他要亲自打!

乾清宫一片寂静,只有朱允熥送的大钟规律地摇摆着,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

老朱瞪着猩红的龙眼,瞪视着底下跪着的一群官员,发出宛如恶龙一般的咆哮。

“你们咋不说话,一个个都成哑巴了吗?”

“你们平时吵架的本事呢?”

“今天若是不商量出个防治的办法,你们就都别出宫了!”

一众官员闻言无不磕头谢罪,但谢罪之后依然一言不发。

虽说皇帝这话有点不讲道理,但他们也都明白,皇帝这是忧心百姓,忧心京城,忧心大明的子民。

只是皇帝陛下太心急了,皇帝陛下也不想想,他们要是有解决天花的本事,也就不用跪在这儿了,应该是坐在神坛上被皇帝和万民跪拜。

那可是天花呀!

自古以来,哪个王朝摊上这种东西不是硬扛,谁有治疗的好办法?

据说宋仁宗之所以过继别人家的儿子当皇帝,就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死光了。

这里边就有天花的功劳。

当然,这只是传说,谁也没有确切的考证。

就在众人大眼瞪小眼之时,跪在角落里的朱允熥突然想到两个字——牛痘?

“皇爷爷,孙儿好像有办法……”

老朱听到这话心头一跳,可当他听出说话之人是朱允熥之时,老脸再次拉了下去。

“闭嘴!”

“等咱跟他们商量完事再整治你!”

“皇爷爷,孙儿真有办法,我好像听人说过,可以用种痘的办法防治……”

“种痘?”

老朱听到这话,眉宇间露出思索之色。底下跪着的一众官员听到这话,一个个也眼前一亮。

“陛下,微臣想到了,民间自古就有种痘之法,只是此法处置颇为麻烦,都是师傅传徒弟,口口相传,秘而不宣。”

“若是陛下张贴榜文告示,用重金聘请民间异人,未必不能求得此法呀!”

老朱见齐泰这样说,心里不由信了几分。

齐泰可是他相当看好的人,那是打算留给大孙的股肱之臣。若他都这样说,那种痘之法似乎还真可行。

“既然如此,尔等火速去办吧!”

“你正好在礼部,就替咱拟一份圣旨,诏令全体臣民百姓,凡有能防治天花活万民者,公爵相酬,千金相赠!”

朱元璋这番话一出,整个大殿上的官员无不激动得红了眼睛。

公爵啊!

大明建国的时候,才给了几个公爵?

现在皇帝陛下,竟然要拿公爵当悬赏,这天下的能人异士还不得蜂拥而至啊!

老朱虽然不吝赏赐,但也不想被人当冤大头,因此赶忙补了一句。

“你们礼部会同太医院,负责甄选揭榜之人。”

“若有滥竽充数者,也先暂且不要处置,先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务必摆出千金买骨的样子来,打消真正有本事之人的顾虑之心!”

众人听到老朱这样说,无不发自内心地称赞陛下圣明。

虽说他们没事就吐槽皇帝阴狠毒辣小心眼,但每个人都不得不承认,皇帝陛下是真的把人心看透了,把事情算计到骨子里了。

这榜文还没张贴呢,皇帝就预料到有滥竽充数之人,并且提前想好了应对之策,着实称得上圣明之君。

老朱在打发走一众官员后,朝着角落里跪着的朱允熥招了招手。

“滚过来吧!”

朱允熥看到这龙之召唤都要吓哭了,今天皇爷爷心情这么差,还不得把自己给打死啊?

“皇爷爷,孙儿刚刚建言有功,呜呜呜……”

老朱不悦地瞪了大孙一眼,冷哼一声道。

“谁稀罕打你?”

“咱乏了,帮咱把奏章整理整理……”

“哦……”

朱允熥一听说不用挨打,当即颠颠的的跑过去,帮着老朱整理奏折。

“皇爷爷,这个东西咋整理呀?”

“你看着整吧,放规矩点就行!”

老朱靠着龙椅的椅背眯瞪着,想睡又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京师癔病(癔通疫,防和谐通假字)横行,百姓尸体一车车往出拉的惨烈景象。

事实上,他这一生看过很多次这种景象,并且很多次他都是参与者。他小时候一周内死了爹娘和大哥,就是他用一辆平板车拉到村外,找陈家借了块地给埋了的。再之后他当和尚,云游四方,四处沿街乞讨,见证过的癔病、灾荒数不胜数,那真是人命如草芥啊。

他本以为自己当了皇帝,这么多年的励精图治下,大明就算不敢说远超汉唐,那也起码称得上太平年景吧?

哪承想又摊上这么一档子事!

老朱也是因为各地陆续爆出有癔病,这才将大孙扣在宫里,非但不敢让他去替他巡视沿江府县,甚至连出宫都不敢让他出,生怕他在外边惹上恶病。

朱允熥也是在宫里憋得实在无聊,这才领着一干皇子皇孙,改良斗蛐蛐之法,生出开展大明宫廷蛐蛐世锦赛的想法的。

只不过,这个想法还没等他实践呢,就被老朱蛮横地给打断了。

朱允熥将奏折按照批过和没批过的分成两部分,未批阅的奏折又按照事情的轻重缓急做了一番分类。

就在他刚刚整理完,打算偷偷溜出去之时,老朱突然睁开了眼。

“你个逆孙又想去哪儿?”

朱允熥还能去哪儿,自然是想去大本堂看看,世锦赛的英雄蛐蛐们,是不是得被砸死了。

最起码先拯救一下,凑上几百的蛐蛐池再说啊。

“皇爷爷,您没睡呀?”

老朱拖着疲惫的身子,重新看向自己的御案,见到御案上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心里的烦闷总算少了几分。

“今天哪儿都不许去,就在咱边上伺候着!”

“唉……”

朱允熥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低眉顺目地站在御案边上,百无聊赖的拿着墨条在砚台里摩擦着。

宫里伺候的一众宫女太监,见到皇帝陛下将三皇孙留在了宫里,无不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有三皇孙在就好了,皇帝陛下就算发火,也有个撒气的地方!

事实上,皇帝陛下今天突然整治大本堂,秦德顺得居首功。

若不是秦德顺见皇帝愤怒异常,恰当好处地提醒皇帝陛下,他那宝贝大孙在大本堂的胡闹事迹,老朱哪能想起朱允熥这逆孙?

因此,秦德顺毫不犹豫地出卖朱允熥,用以换取乾清宫的安宁。

老朱随手拿起一份奏折,见正好是自己最想看的内容,心里顿时有些惊讶。

他赶忙看向整理好的一堆奏折,只见靠近自己手边的都是跟癔病相关,稍远点的地方是边疆奏报,再远点的才是各地官员上奏的日常事务。

老朱见状满意的点点头道。

“你是咋想到这么分的?”

“回皇爷爷,孙儿猜您现在最关心的就是癔病之事,因此将癔病相关的奏折都放在离您最近的位置上,这样好方便您翻阅。”

“至于不重要的事情,自然是放的远一点,反正那些事也不急,早一天玩一天都不影响啥。”

“你个逆孙,倒是有几分小聪明!”

“今天这顿打暂且记下了,改天在精神好的时候再收拾你!”

“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他刚刚还以为自己躲过去了呢。

“皇爷爷,孙儿知错了,您就饶了我这次吧。”

“再者说,整天憋在宫里实在是太无聊了,孙儿这也是被憋得没办法了,这才对斗蛐蛐之法进行改良的。”

“你看孙儿以前,啥时候对斗蛐蛐感兴趣过?”

老朱闻言暗暗颔首,心道朱允熥说的也算实情。

这逆孙虽然顽劣,不爱读书学习,但对于斗鸡走狗斗蛐蛐之事倒也不热衷,只是喜欢蹲在希望学堂,领着一群匠人研究那个能喷气的铁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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