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也挺喜欢徐增寿这个小舅子,以前他在京的时候,这小子就是他的跟班,总是跟着他混吃混喝不说,跟别人打架输了,还总来找自己哭鼻子,让自己帮他找回场子。
“姐夫不能久留啊,要是待久了该招人厌烦喽!”
朱棣这话一语双关,一边指代他父皇,一边则是对徐辉祖的过分谨慎表示不满。
徐辉祖听到这话差点呛着,心里暗道自家这妹夫也太小心眼了。自己不过是善意的提醒下,不想让他留在这是非之地,给燕王府招来祸端……
徐增寿闻言大怒,“啪”地一拍桌子道。
“谁敢!”
“姐夫可是陛下亲子,又是驻守北平的藩王,留在京里多待几天,哪个不开眼的敢说闲话!”
朱棣听到小舅子替自己鸣不平,开心地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徐辉祖则放下茶盏,抬起腿踹了这家伙一脚。
“闭上你的狗嘴!”
“不愿意在家呆就滚出去耍子去,少在这儿说些有的没的!”
徐增寿还是挺怕自家大哥的,听到大哥的训斥尽管满脸的不开心,但依然不敢反驳。
朱棣见小舅子挨训,赶忙出来当和事佬。
“大哥就不要过于苛责了,增寿年纪还小,有些道理他过几年就明白了。”
“对了,增寿现在做什么差事呢,总这么闲在家里可不行啊。”
徐增寿闻言满脸郁闷地道。
“还能干嘛,现在给宫里看大门呢……”
徐辉祖听到这话又是一阵不满,抬起手就掴了这家伙一下。
“啥叫看大门!”
“那是皇恩浩荡,你不思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抱怨!”
朱棣听了这话倒是来了兴趣,心里更是隐隐有点小激动。
“看大门是何意?”
徐辉祖听到朱棣相问,赶忙起身朝着皇宫的方向拱拱手,然后坐下解释道。
“还不是皇恩浩荡,遴选勋贵子弟入宫伴驾,封为带刀侍从。”
“能够日日伴在陛下身边,聆听陛下教诲,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福气,这混蛋竟然还嫌弃!”
徐增寿听到大哥这样说,也立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忙站起来否认道。
“我没嫌弃!”
“只是想着父王和大哥的功勋,小弟只能跟着一群公子哥混日子,小弟心里急!”
徐增寿说完这话,赶忙满怀希冀地看向朱棣。
“姐夫,要不我跟你去北平吧,我要跟你去塞外打鞑子!”
这次没等徐辉祖开口,朱棣就抢着打断了小舅子。
“增寿,大哥说得对,你留在宫里的机会来之不易,你要好好珍惜。”
徐增寿闻言万分沮丧地起身,随口扯了个理由就溜了。
徐辉祖倒是心头一跳,对朱棣特别强调“宫里”两个字有点不满,心里暗道自家这妹夫,该不会对争储之事有啥想法吧?
要知道皇帝陛下在太子葬礼上,就差不多宣布嗣君人选了。
毕竟,朱允熥那幡可不是白扛的,他们在京的勋贵心里都有数。
只是不知道后来为啥又给朱允熥封了个王,不过皇家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而且朱允熥的封号也非常巧,正好是当年陛下用过的“吴王”,陛下的这份爱护之情,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不过,最重要的却是另一件事,那就是此次北征的人选。
皇帝陛下近年来对蓝玉多有不满,只是碍于太子的颜面,才对他多有隐忍。
现在又肯派他率军出征,由此可见蓝玉将来还得有大用。
太子都没了还能有啥大用呢,自然是给太孙保驾护航喽!
徐增寿刚想出去散散心,还没走到门口呢,就看到家丁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四老爷,宫里来人了,说皇帝陛下的车驾马上就到,让咱们赶紧准备接驾!”
“啊!”
徐增寿听到这话,也顾不上跟大哥赌气了,赶忙朝着堂屋的方向跑去。
“大哥!”
“陛下驾到,赶紧招呼人准备接驾啦!”
徐辉祖正跟朱棣不尴不尬地坐在屋里喝茶呢,听到徐增寿的话,两人齐刷刷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朱棣更是紧张得脑门冒汗,心里暗道自己是不是该从后门开溜?
可一想到锦衣卫的威力,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本来就没啥见不得人的勾当,若是听到父皇来了就跑,反而容易让父皇起疑。
徐辉祖跟朱棣说了声抱歉,随即跑出堂屋召集徐府的下人,洒扫庭院,整理堂屋,并通知后宅的老太君谢氏,以及府里的小姐、公子等出来迎接。
当老朱带着一行人赶到之时,中山王府已经大门洞开,阖家老少都站在路旁等候,见到自己的车驾时齐刷刷拜倒在地,口里山呼万岁之声。
老朱的车驾停下,他本人从马车里下来后,习惯地先在人群里扫了一下,看到朱棣夫妇的时候,眼皮不由一跳。
今天还真巧,竟然赶上老四带着媳妇回娘家……
不过当他看到谢氏也跪在人群中的时候,赶忙招呼已经下车的郭惠妃去将其给扶起。
“郭惠!”
“还不赶紧将徐家弟妹扶起来!”
郭惠妃闻言赶忙上前将谢氏扶起来,然后嘴里喊着老姐姐,并且热情地挽着谢氏的手。
老朱见谢氏被郭惠妃带走,这才来到众人面前。
“都起来吧,咱今天过来就是听闻这里人多,这才带上大孙和老十三,过来凑个热闹!”
朱棣听到这话心里更紧张了,暗道父皇这不会是在点我吧?
徐辉祖闻言心头也是一颤,他最怕的就是皇帝陛下猜忌。这些年京中的勋贵武将,都被他猜忌死多少了?
跟开国那会比,少说也得被陛下猜忌死一半了!
为了徐家不至于被皇帝陛下惦记,徐辉祖赶忙解释道。
“回禀陛下,燕王回京这么久,今天是第一次来府上……”
老朱不满地哼哼一声道。
“哼!”
“这话不用你说,他来没来,来过几次,咱心里都有数!”
“都是骨肉至亲,回京这么久,竟然今天才带着媳妇归宁,老四你可是当了一手好家呀!”
朱棣听到这话赶忙叩首请罪。
“父皇恕罪,这次的确是儿子疏忽了,以后一定常带着王妃回徐府……”
“哼!”
“都起来吧!”
老朱撂下这话就迈步走进徐府,徐辉祖等人看老朱进了府,这才敢从地上爬起来。
老朱刚走进徐府,就看到二虎从里边走出来,并且朝着他点点头,示意整个徐府已经被锦衣卫控制住了。
这也是老朱在门口停留一下的原因,毕竟总那么站着也挺尴尬的。
不过这样一来,他倒是不尴尬了,却把尴尬留给了别人。
徐辉祖赶忙上前相陪,一边在边上引路,一边准备回答皇帝陛下的询问。
老朱一路上点评徐府的景致,一边回忆过往的事情。
“咱要是记得没错,这个亭子是你父亲在洪武十六年的时候建造的吧?”
“陛下好记性,正是洪武十六年所建!”
“你父亲那个老无赖,为了建这亭子,还去工部库房,把咱准备修乾清宫的木料给顺走好几根呢!”
徐辉祖听到皇帝陛下说起父亲当年的糗事,脸上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虽说身为人子听别人议论亡父不太好,但这也得分是谁来一轮。
皇帝陛下打趣你爹,那是看得起你,你还敢有意见?
“然后你父亲怕我怪罪,亭子建成之日,就巴巴地请咱过来,问咱这亭子好不好看。”
“咱能咋说,肯定是顺着你父亲那个贼偷的话说喽!”
“然后,你父亲等咱夸完,这才跟咱说实话,是偷了咱修宫殿的木料,哈哈哈……”
老朱在笑过之后,情不自禁地走上前,轻轻拍打着凉亭的栏杆,回想起以前那些老兄弟还在时的场景,心下大有一种凉亭今犹在,故人杳无踪的凄凉感。
徐辉祖本来陪着笑脸,还想跟皇帝陛下说几句玩笑话呢,看到皇帝陛下脸上的黯然之色,登时不再言语,并且暗中吩咐家人,将堂屋里的名画全撤掉,换上徐达生前所写的条幅之类。
老皇帝难得念一次旧,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徐达都得气的从坟里爬出来掐死他这个逆子。
老朱也不急着进屋,而是一屁股坐到凉亭里,跟徐辉祖开启了闲聊模式。
“徐辉祖,你在中军都督府那边干得还顺遂吧?”
“回陛下的话,微臣仰赖陛下威名,和家父遗留的名声,都督府的事干得还算顺遂……”
“那就好!”
“要牢记你们徐家这份荣华来之不易,身为人子守住父亲的忠义之名才是最重要的!”
徐辉祖闻言赶忙领着家人跪下,叩谢皇帝陛下的教诲。
老朱也只是偶然发一句感慨,见到他们如此谨慎,当即无趣地摆摆手,让他们从地上爬起来。
“你家里就这些人了吗?”
“回陛下,除了微臣家中的女儿,微臣的犬子,以及舍弟、侄子等人全在这儿了。”
老朱一听这话就不开心了,他大老远巴巴地跑过来,不就是为了看徐辉祖的女儿吗,这厮竟然给藏了起来!
“你家也是簪缨世家,咋还跟那些酸腐文官们学?”
“咱又不是外人,没必要把家里的小姐们藏起来吧?”
徐辉祖听皇帝陛下这样说,心里顿时一紧。之前就听闻郭惠妃有意给二妹指婚,要将二妹妙清许给豫王那个小混蛋,现在一看这事八成是跑不掉了……
“回陛下,舍妹和小女去宋国公府上玩了,微臣已经派人去接,估计很快就能赶回来了吧?”
老朱闻言点点头,随即起身从凉亭里走出来,也不用人引路,径直奔着徐家的堂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