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同时从长凳上站起来,愤怒地看向刘浩泓。

“啥玩意!”

“搞了半天,就给我们剩了个牌子?”

刘浩泓尴尬的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虽然有点难以让人接受,但事实上确实如此,整个新作坊,除了兵器局的牌子是你们工部的,剩下的一切跟你们都没一毛钱关系,都是我恩师以兵器局的名义,每月支付租金,从明钢商会租借来的。”

三个人听到这话顿时一阵无语,他们早就知道收回作坊很难,但从未想过能这么难。

而且最让他们三个郁闷的是,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强制收回。

因为按照大明律来说,就算是吴王被抄家,他从别人家租借来的东西,都不能被抄没,要物归原主才行。

至于明钢商会,他们就更是不用惦记了。

看看坐在此地的一干大佬就知道了,这所谓的明钢商会,必然有他们的干股。

否则,得多大的妖风能把他们给吹来,还外加吹来一个宠霸后宫的宠妃……

因此,现在摆在他们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花费高价一次性买断,要么用一年就花一年租金。

只是那租金也太贵了,场地和机械的租金,一年就得十二万两银子了,人工就算往最少里说,也至少要一百个熟手,那一年下来就是十二万两。

两者相加,一年最少是二十四万两银子的开销!

三个人纠结了好一阵,最后扔下刘浩泓,转头看向正坐在长桌另一头的郭惠妃。

“惠妃娘娘,您给我们一句痛快话,到底要多少银子才能买断!”

郭惠妃正端着新泡好的茶,吹着茶盏里的茶叶沫呢,突然听到这话,淡淡地伸出两根纤纤玉指,然后就不搭理他们了。

三个人见状集体惊呼。

“啥?”

“就这么个破作坊要两百万两银子?”

“我们把朝廷的库房搬空也掏不出来呀!”

这倒不是三个人哭穷,事实上老朱制定的税收政策确实挺坑的。

朝廷每年能收到的现银也就三五百万两,剩下的全是实物税,而且受限于大明当前的道路交通条件,这些实物税全都分散分布在大明十三个布政使辖区内。

因此,每当朝廷有急需用钱的地方,户部的库房就吃紧,根本拿不出多少现银来。

仅有的那点现银,支应正常的朝廷运转,维持官员的薪俸还费劲呢,哪来的闲钱收购作坊?

“惠妃娘娘,能不能便宜点?”

郭惠妃闻言柳眉倒竖,满脸不悦地道。

“要是按照正常年租的话,十年下来可是二百四十万两呢。”

“现在已经给你们便宜四十万两了,你们竟然还不知足?”

“就这个数了,少于这个数此事免谈!”

三人在郭惠妃这碰了一鼻子灰,立马灰溜溜地走人。

坐在马车上,三人开启了吐槽模式。

“欺人太甚!”

“哪有这般做生意的,竟然租借……”

陈宗礼听着两位同僚的吐槽,心里却对朱允熥的评价提高了一大截。

此子才多大年纪啊,竟然能走一步看十步,提前一个多月就料到了新作坊会被朝廷收回。

因此,提前埋下这步闲棋。

作坊的一切都从外边租用,任是谁都拿他没辙。

朝廷若是想收回作坊,除了能收回去一个牌匾,毛都别想从他这儿搬回去!

这计策属实是高啊!

如果自己所料不差的话,这计策应该是出自江南名儒杨新炉之手。

若不是世家大族,根本想不到此等隐匿财产之法!

事实上,陈宗礼还真高看杨新炉了。

杨新炉在得知朱允熥在兵器局之外又创立了个明钢商会,还将所有的关键东西都放在明钢商会,然后反手再以兵器局的名义从明钢商会租用,也对朱允熥的手段惊为天人。

三人在车上研究了一路,最后一致决定另起炉灶,重新建一个类似的作坊,然后将朱允熥名下的作坊给关停!

然而,他们刚回到京城,就听到一件惊掉几人下巴的事,兵仗局那边的工匠竟然罢工了!

他们敢另起炉灶的底气,就是源于兵仗局那边的工匠。

现在那边的工匠集体罢工,他们就算是想另起炉灶,也没人替他们打造器具啊!

三人听到这个消息,一边暗骂朱允炆坏事,一边急匆匆赶往兵仗局。

当他们三人赶到之时,兵仗局这边不仅闹得沸沸扬扬,作坊内部更是升起阵阵浓烟。

“走水啦!”

“快来人救火呀!”

工部尚书秦逵听到喊话之声,就分辨出此人乃是工部的一个员外郎,专门负责监管兵仗局这边库房的官员。

秦逵听到这个声音再也坐不住了,库房里堆放的可都是牛皮、牛筋等易燃之物啊。

一旦火势蔓延开来,对他们工部来说可谓是损失巨大,搞不好他这个工部尚书都得掉脑袋!

秦逵跳下马车冲进人群,人群见到是大官闯进来,倒也没人敢阻拦,任由他冲到库房附近。

秦逵冲进兵仗局,看到失火之处正是来自库房,急得他跳脚直骂。

“尔等倒是赶紧救火啊!”

“若是火势蔓延到皇宫,尔等都要被满门抄斩!”

在大明的文官序列里,周振鹏可能是油水最足的九品官了。

虽然周振鹏职位低微,但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宗室亲王都对其礼遇有加。

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他掌管着大明最大的娱乐机构——教坊司。

周振鹏这几天有点忙,因为秦王家的青楼全都被陛下查封,所有伎乐都被发配到教坊司,所以他得给她们训话立规矩。

“咱们教坊司可是隶属于礼部,是有朝廷法度管着的地方。本官不管你们之前是哪儿的头牌,有多少恩客追捧,但到了教坊司的地界,就得守教坊司的规矩!”

“第一,不得私下藏匿金银!”

“周大人,那客人送的头面首饰能不能留几件呀,你总不能让我们光着身子接客吧,咯咯咯……”

“谁说不是呢,总不能连钗环首饰都不让戴吧,这也太欺负人了……”

周振鹏刚说一句,底下的一众女子就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直接把周振鹏的话给淹没了。

“肃静!”

“第二,不能耍小性子拒绝接客!”

周振鹏说完这话,底下的一群女人又炸锅了。

“周大人,您这话就太不近人情了吧,我们每个月来那个的时候咋办,难道也要强迫我们接客?”

“就这还官家呢?”

“依奴家看连外边的老鸨子都不如,真是黑透了心……”

“都给本官闭嘴!”

“本官最讨厌你们这些外边来的,一个个最是没规没矩!”

周振鹏这话倒不算违心,相比起眼前这些见惯了风月的女人,他更喜欢调教那些犯官家属。那些大家闺秀模样都不差,还学过琴棋书画,稍微调教一下就能捧成头牌。

哪像眼前的这些个女妓,一个个早就浪得没脸没皮了,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惧怕。

“从现在起,谁再敢聒噪,本官就把他关进黑房子里,三天不给她吃饭!”

站在天井里的一众女子,听到周振鹏发火,这才稍微老实点。只是脸上不是挂着不屑,就是挂着嘲讽的表情,浑然没将他说的话当回事。

“第三,不得向客人索要钱财……”

“第四,不能见了男人就往上扑,要矜持一点。”

“从今以后你们就是官妓了,要是再向往日里的做派,那丢的可是朝廷的颜面!”

周振鹏此言一出,底下立马又有不和谐的声音了。

“朝廷哪还有什么颜面?”

“逼良为娼的事都干出来了,你还跟我们谈颜面?”

“我呸!”

周振鹏听到这些逆言逆语,当真是气得暴跳如雷。就在他想给这些泼妇点颜色看看的时候,突然看到几个锦衣卫闯了进来。

“谁是此地管事的?”

周振鹏听到这话,赶忙扔下眼前的这群泼妇,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虽说对面的只是个锦衣卫百户,但他也得当祖宗敬着。

“卑职周振鹏,忝为此地大使,不知上使有何贵干?”

锦衣卫百户白义扫了眼周振鹏,随即拿出两张文书。

“咱奉了皇命而来,放一个人,再给你送两个人。”

“你看看北镇抚司的文书可对,要是对的话就让咱提人吧!”

周振鹏赶忙接过文书,只见上边要提走一个叫韩云秀的歌女。

“上使稍等,这些都是新近送来的人,本官不甚熟悉,待本官询问一番!”

周振鹏跟锦衣卫打声招呼,随即对着天井里站着的女人们喊道。

“谁是韩云秀?”

“有叫韩云秀的吗?”

韩玉裳混在一群女人中,正暗自琢磨如何逃出去呢。突然听到周振鹏叫她的化名,完全没反应过来,直至她边上的小姐妹碰了碰她,她这才意识到是在说她。

“有!”

“奴家韩云秀!”

周振鹏见状不由斥骂道。

“你是聋了吗,让本官喊你那么多声?”

“赶紧滚出来,锦衣卫的老爷点名要你呢!”

韩玉裳听到这话心里暗暗一惊,暗自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身份败露了?

但眼下这情况,想逃走是绝无可能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试试,看看能不能蒙混过关。

“奴家韩云秀,见过几位军爷!”

锦衣卫百户白义打量下韩玉裳,随口问了句。

“你就是那晚唱‘瓦蓝蓝的天上飞老楞’的歌女?”

韩玉裳听到这话当场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屈辱的一夜。

自己扯着脖子唱了那么长时间,躺床上那孙子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问!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让她一度对自己的容貌失去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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