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站在苏安面前,同时耷拉着肩膀低着头,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等待老师的批评。
苏安头疼的看向哥哥,“哥哥,怎么回事?”
苏平心虚不已,“鸡蛋饼,不是,任三在火车上看到我吃鸡蛋饼,我给了他两张,太香了,他就跟我回家了。”
王小翠吓得举着手要打苏平,“你个浑小子,你干啥啊?你干啥啊?你把人家的孩子带回来藏起来了?”
“哎哟喂,这可怎么得了哦,今天那陈东都被公安同志抓走了,你不要命了啊?”
任三见王小翠打苏平,连忙上前抱住王小翠的手臂,“别打,别打,婶子,你别打我哥,你要打就打我,我不怕疼,不是哥带我回来的,是我自己偷偷跟着他来的。”
“他是好人,还赶了我好几次,让我回去找我二伯娘,是我没有听话,是我偷偷跟着他来的。”
任三整颗心都悬在空中,他能从二伯娘手中活下来,也是有点眼力见的。
他知道自己能不能留下来,全看苏安的意思。
所以,他直接对着苏安就跪了下去,“姐姐,我不吃白饭,我能干很多活,我能洗衣做饭,我还吃的少,喂猪扫院子带孩子,还有收麦子收玉米我啥都能干,我的力气很大,我最多的时候一天可以挑27担水,我一天吃两个红薯就够了,你留下我吧,我很有用的!”
苏安丝毫不为所动,“你知不知道,你家里人要是找过来,我哥哥会面临什么?”
任三赶紧摇头,“姐姐,没人会找我的,我爸爸妈妈都死了,二伯娘占了我家的房子和院子,天天打骂我,我小时候,她好几次要把我丢出去,有一次还趁着发大水的时候带我到河边洗衣服,把我推下去了,是我抓住河边的树枝爬上来的,他们巴不得我死在外面,这样我家里的房子就归她了,他们不会找我的。”
说着任三怕苏安不信,捞起衣袖和宽大的衣摆给苏安看手臂以及肚子上的伤痕。
那皮包骨的肌肤上一道一道狰狞疤痕,让苏平和王小翠都忍不住惊呼出声了。
任三指着肚子上一道成人无名指大小的疤痕说道,“这是弟弟尿裤子了,二伯娘怪我没按时给弟弟把尿,用铁钳烫的,这边是二伯和二伯娘吵架,把我推到在摔破的碗上划的,这是.......”
“还有这个,这个是我住在猪圈,睡着的时候被猪啃的。”,任三指着腿肚子上一个凹进去的疤痕说道。
他眼睛紧紧的看着苏安,眼里全是恳求,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似的。
苏安静静的听着他的述说,眼里闪过一抹复杂,曾经她也像任三似的,揭开身上的衣服,露出狰狞的伤疤给别人看,就为了求取别人的一份怜悯。
任三确实是个可怜的孩子,可自己和他无亲无故的,她在A市,还一大堆事扯不清呢,没有理由帮着别人照顾孩子,这世上可怜人多了去了。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已经初冬了,哥哥带回来的,倒也不好就这么赶出去,她记得A市有孤儿院,丢到孤儿院去吧,省心省力,对谁都好。
“别说了,今天累了一天了,弄饭吃了睡觉,其他的事情后面再说。”
苏平松了口气,转头对着任三挤出了一个庆幸的笑容。
王小翠听着闺女说饿了,复杂了看了任三一眼,转身就做饭去了。
任三内心却忐忑的不行,这个女人并没有点头同意留下他,她不想要自己。
不,他会努力的,他要让她明白,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
见王小翠去厨房,任三连忙跟在后面,一脸讨好道,“婶子,我给你烧火。”
一夜无梦。
第二天苏安又是最晚起来的一个,任三一见苏安起床,赶紧给她倒洗脸水去了,讨好的对着苏安道,“姐姐,早饭在灶上热着呢,我去给你端过来。”
不等苏安开口,任三放下盆就跑去厨房端早饭去了。
把饭给摆在桌子上后,马上又闷不作声的跑去厨房切萝卜条。
苏安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大箩筐里面,已经切好的半框的萝卜条,大小薄厚都差不多,一看就是干习惯了这些活。
苏安洗漱完,吃完早饭,王宣英就过来了。
看着王宣英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苏安不由的好笑。
“怎么了?”
“没,没什么。”
“你不说我也知道,外面传的很难听吧?”
王宣英眼里闪过一抹愧疚,“安安,这段时间我陪着你在家里,我们不出去,那些长舌妇就是嘴巴多。”
“我都给你骂回去了。”
“对不起,这本来是我该受的,你都是替我......”
苏安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你说啥呢?”
“我根本就不在意人家怎么说我,他们爱说就说,又不会掉一块肉。”
“等你出嫁了,我就去A市了,说不定这些人一辈子都见不上一面了,我何必在意。”
王宣英见苏安不像是说假话,心里好受多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李玉兰颠着小脚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她出生于1925年,年纪小的时候,家里条件算是还可以,还不懂事就被家里人按着缠了足。
那时候以缠足为美,以缠足为金贵,没想到轮到她就要下地干活了。
可她们这种小脚走路走远一点都不行,很容易就摔倒,嫁给王开福后,她就很少下地了,一般都在家里带孩子围着灶台转。
李玉兰扶着门框,朝着屋内张望,“安安,起来了啊?”
王宣英见她过来了,赶紧出门搀扶,“奶,你咋又过来了?”
苏安抬头,“又?”
“姥姥,你之前来了?”
李玉兰点点头,“我昨儿就要来了,你小舅舅说天黑了怕我摔了,让我搁家里,不让我来,气的我一夜都没睡好,天亮就过来看你了,你还在睡呢,我又回去了。”
“我担心你,就想亲自来看看你,我怕他们都哄我!”,李玉兰拍着苏安的手背说道。
苏安心下一慰,“姥姥,我没事,好着呢。”
李玉兰一脸心疼的抚着苏安的头发,“姥姥也是女人,遇着这种事情,心里好不好我能不知道吗,得亏得长义路过,刚才我让你小舅舅抓了只鸭子给你长义舅公送去了。”
“陈书名那老东西,一辈子不做好事,生的小崽子一个比一个坏,迟早他要遭报应。”
“要知道他家的人都是这样的,当初你姥爷死之前,我都应该怂恿他扛着枪去把那一家人给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