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平见对方吃的太快,噎住了,连忙把自己装水的军用水壶打开递过去。
任三警惕的看了看苏平,这才伸手接过水壶想往嘴边送。
可那座位底下实在是太狭窄了,根本就不能仰头喝水。
任三努力的将自己的脸侧贴在地面上,想要让瓶子里面的水倒进嘴里。
苏平有点心疼自己的水壶,那可是安安给他买的新水壶。
他躬着腰,探出身子,一把就将水壶扯了回来,随后捏住水壶,示意对方把脑袋从座位底下伸出来一点。
任三见苏平没有恶意,探出了半个脑袋,张大嘴巴接水,喝完水后,又赶紧缩回了座位底下,就那么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苏平。
这个人真好。
自从七岁后,就再也没有人对他这么好了。
苏平见对方一直看着自己,脸色也沉了下来,等了一会,又朝着座位底下望去,还看还看。
他强忍着不舍,又从包里扯出了一张鸡蛋饼。
压低声音道,“真的没有了,再看,我打你了!”
任三毫不犹豫,赶紧接过鸡蛋饼,这次没有狼吞虎咽,而是慢慢的品尝着这世间美味。
苏平摸了摸油纸袋,好心痛,还剩下两张了。
就在这时,车厢内本就昏暗的灯也熄灭了,苏平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两个小时后,苏安醒了过来。
靠着窗户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下手表,已经三点多了。
“哥?”
“安安,我在呢!”
“你睡一会,三点多了,再有两个多小时就该到了,到时候我们还要转班车,你还得扛包呢,休息一下。”
“安安,我不累。”
“让你睡,你就睡,天亮了还得转几趟车,回到村子估计都要下午了,一整个晚上不睡,到时候没精神。”
对面座位底下,任三听着苏安兄妹的对话,开始缓缓的朝着座位另一头移动。
黑暗中,他摸索着回到了二伯娘身边,见二伯娘抱着堂弟睡的正香,小心翼翼的摸到了一个编织麻袋旁边,扯着上面的麻绳.....
火车上的清晨来的异常早,五点左右车厢内不少人都醒了过来,头顶的喇叭正播着下一站的目的地。
不少人都准备了茶缸子和水壶,等着停车的空档接热水。
火车上也有热水,但是供应不上,经常性缺热水,而且车上经常人多的脚抬起来就放不下去了,要不是被逼急了,或者带着孩子实在没办法了,都没人考虑挤到那么远去碰运气。
因为车上供应不上,所以每到一个站点,下面都有不少工作人员举着长嘴壶给停靠的乘客免费灌热水。
需要热水的乘客,全都会举着茶缸子或者水壶从窗户伸出去接水。
冷风从窗户口灌进来,苏平缓缓睁开眼,看着使劲往窗口挤着占位置的乘客,疑惑的看向苏安。
苏安也没搞明白大家这是干啥,但是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就要到了。
“哥,我们马上到站点了,把东西拿出来,我们到车厢接轨处那边等,免得等会挤不下去。”
苏平一听要到了,马上来了精神,将自己的两个行李包提在手上就朝着前挤。
周边一个妇人见苏安兄妹站了起来,连忙推着男人过来占位置,这站了一个通宵了,能歇个十分钟也是好事。
苏安兄妹刚挤到车厢接轨处没一会儿,火车就停靠了,门刚打开,所有人一窝蜂的就往下挤,下面等候的乘客也往上挤。
工作人员举着喇叭扯着嗓子吼,“别挤,别挤,让上面的先下来。”
抱着包往下挤的瘦小女青年,被往上挤的乘客夹带着往车厢里面走,嘴里发出阵阵尖叫,“我不要上,我要下,我是要下~”
车厢两边窗口的窗户全都被打开,伸出来的全是举着茶缸子和玻璃瓶的手。
“热水,热水,这里,这里。”
站台提着硕大茶壶的同志,一个一个快速的给大家灌热水。
窗户下面除了灌热水的,其他的一排排全是推着货车和脖子上挂着托盘的售货同志,一个一个窗口吼着,“花生瓜子香蕉香烟橘子核桃.....”
这时候,苏平再次发挥了他的优势,举着两个行李袋往下挤,把一伙往上挤的乘客全都带了下去,引的不少人咒骂不已。
“别急了别急了,前面有座山。”
“还挤,还挤,你行你上!!”
车厢内要下车的乘客,很有眼色的紧跟在苏安兄妹俩身后。
下了车子,苏安感觉整个呼吸都顺畅多了,“哦呼~哥....”
苏安扭头,就见着哥哥耸动着鼻子,紧紧盯着工作人员手中的托盘。
苏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是卖烧鸡的。
很香,她也想买,但她脑海中马上就想起罗大爷在公园跟人吹牛皮说的一段话。
“那车上全是人,多到什么地步啊,厕所里面都挤满了,上个小便全都望着我,离得近的几个,还伸手要帮你扶着,就怕你不小心洒他们身上了,还有你最好不要露出钱.....”
“这些年我也算是走南闯北了,火车一进站,全是售货车,卖的都是所谓的当地特产,伊春全是菜墩子,德州全是扒鸡,有一次我去了沟帮子火车站,一排全是卖烧鸡的,我买了一只,一撕开里面全是血丝子,根本没熟,最主要的是,他娘的里面五脏六腑一样没少,售货员专门等火车要开了才接我的钱,然后磨磨唧唧半天不找钱,最后火车一开就不用找了....还好钱也不多,老子哈哈一口唾沫吐她脸上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准了....”
苏安本来要掏钱的手,瞬间就顿住了。
拉着哥哥往外走,嘴里低声的给哥哥解释。
“哥,走,我们去外面看看,外面店子里的应该会好点,我听罗大爷说火车站那些卖给过路客人的烧鸡,很多都是乡下收来的病鸡死鸡,还有乌鸦冒充的,外面自己开店的,怕客人吃坏了找上门,应该不会干这种事!”
苏平年纪有这么大了,但还是小孩心智,虽然馋的不行,但很听话的带着苏安往外挤,嘴里还解释道,“安安,我一点都不馋,我就想买一只给妈和姥姥尝尝。”
苏安扯住他的衣角,“你不馋,我馋,待会我们买三只,妈一只,姥姥一只,我们路上吃一只。”
聚精会神讨论烧鸡的兄妹俩,并没注意到,一个黝黑瘦弱的身形,灵活的穿过人群,紧紧的跟在他们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