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菀执意要回去,谢景衍便没阻拦,只是家丑不可外扬,平阳侯府发生妯娌内斗,甚至大打出手这样的丑事,谢景衍不便陪着一起回去,就没陪着了。

吃完午饭,沈菀就带着银霜和冬儿出了府,坐马车回平阳侯府。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平阳侯府大门前停下,沈菀从马车上下来,迈步进府,直接去了老夫人的清辉院。

绕过屏风进屋,就看到坐在罗汉榻上的老夫人,比上回见气色好了几分,但依然很憔悴,可见沈沥之死对她的打击有多大了。

沈菀的眸光还没从老夫人脸上移开,沈莺的说话声就传了来,“大姐姐可算是回来了,叫祖母好等。”

语气听不出来什么,但脸上尽是挑衅。

祖母让她去拿药膏不给,派人叫她沈菀回来,还以为她敢不回来呢。

张口就扣她一顶不孝,让老夫人久等的帽子,沈菀可不答应,“祖母派人去找我时,我正和王爷吃午饭,不好丢下王爷先回来,让祖母久等了。”

在别人吃午饭的时候找,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作为长辈做这样失礼之事,哪来的脸怪小辈不孝。

沈莺发难,沈菀绵里藏针的还了回去。

老夫人拨弄佛珠的手慢下来,眼神冷了几分。

沈菀走上前,福身给老夫人请安,道,“祖母这么急的找我回来不知是有什么事?”

沈莺听得暗气,她不信沈菀猜不到老夫人为何找她回来,倒是会和她们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老夫人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找你回来还是为给你三婶治脸的事,挠花你三婶脸的是你二婶,你二婶这些日子悲痛欲绝,迁怒了你大哥,你大哥为了避你二婶,选择离京散心,你不肯帮你二婶也是在情理之中,但你三婶没得罪你,祖母也不会让你吃亏,那药膏侯府花钱向你买下。”

老夫人一脸慈蔼,眼神柔和,怎么看都不是会让人吃亏的人。

可惜,沈菀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被她们卖了还帮她们数钱的人了。

三太太没得罪她吗?

有些事她不捅出来,还真当她什么都不知道呢。

拿钱向她买药膏,听着是真没让她吃亏,但别忘了,那药膏是皇上赐给她的,御赐之物,是无价的,更不能随意买卖。

再者需要药膏的是三太太,就算她们关系再差,在外人看来,三太太那也是她三婶,婶娘脸受伤,需要药膏医治,她还收钱,太过凉薄了。

而且这钱谁出?

二太太是肯定不会的,老夫人也不可能掏钱给二太太善后,最后还不是从公中拿。

虽然公中不全是长房的,但长房占大头,也就是说买药膏的钱一大半是她爹掏的,想的真美。

之前还只是找她拿药膏,她拒绝后,老夫人不止要药膏,是连她的名声都想一块儿要了。

沈菀心底门儿清,脸上不动声色道,“我给三婶药膏治脸还收钱,传扬出去,还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我见钱眼开,眼里只有钱,没有骨肉亲情。”

老夫人拨弄佛珠的手滞了下,道,“是祖母太心急,思虑不周了,那药膏……”

沈菀轻耸肩,“我也想帮三婶,但太不凑巧了,皇上只给了我两盒祛伤疤的药膏,前儿表姐在护国寺磕伤额头,陈大少爷为救她被划伤手背,那两盒药膏我给他们了。”

沈菀一脸的爱莫能助。

沈莺气恼道,“药膏已经没了,我去找你时,你怎么不说?!”

沈菀看向沈莺,“二妹妹是不是以为我很想和你说话,上次去凌王府幸灾乐祸,这次去就是找我拿药膏,我和你明说了我给不了,还和祖母告状,把我叫回来,二妹妹不用忙晋王府里的事,我可没你这么清闲。”

银霜站在沈菀身后,看着沈莺变了的脸色,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论扎刀子,她家王妃不输任何人。

二姑奶奶可不是不忙晋王府的事,她是想忙都忙不上,宋皇后和晋王不让她插手。

大概是太清闲了,才会可劲的找她家王妃的麻烦。

沈菀打沈莺的脸,老夫人脸色也很不好看,她问道,“云家的事我也听说了,云大姑娘额头伤的如何?”

沈菀没多想,回道,“还好不是很严重。”

老夫人道,“不是很严重,那半盒药膏也足够了。”

这话听得沈菀眼神骤冷,老夫人没明说,但屋子里长耳朵的都能听的出来,这是要云茉匀半盒出来给三太太用。

到底是五六十年的脸皮,就是厚实。

沈菀极力忍耐,才没有口吐芬芳,强忍怒气道,“万一不够呢?云家对我掏心掏肺,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我给表姐一盒药膏,还派人去要回半盒,祖母为三婶着想,就一点不担心我寒外祖父外祖母的心!”

沈菀平常对老夫人有不满,也多忍耐,可今天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见过自私自利的,但没见过这么恬不知耻的,哪来的脸觉得在她这里,三太太能和云家相提并论了,甚至要她为了三太太去伤云家的心。

私心重到这种程度,分明就是骨子里带出来的,沈菀实在不敢相信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会为了报答先老夫人的恩情,放弃一桩好亲事,嫁给祖父做续弦。

老夫人没想到沈菀会当着一屋子丫鬟婆子的面公然顶撞她,不由得脸色青沉,沈莺还火上浇油道,“别说在大姐姐心底,三婶比不上云家了,怕是祖母都比不上。”

不要嘴上说,最好心底也有这个自知之明,有事别找她,没事也别找她。

不过这些话沈菀没说出口,把老夫人顶撞气病倒了,父亲都会训斥她,沈菀冲沈莺道,“二妹妹要真心为二婶善后,这会儿就应该去求皇后。”

说完,沈菀站起身来,朝老夫人道,“出府之前,凌王让我早些回去,我就不多留了,去清兰苑拿点东西便回去。”

老夫人没有挽留,沈菀福了福身,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沈菀出去,沈莺扭着手中绣帕,委屈道,“祖母,皇后本就不喜欢我了,我再去找她讨要药膏,她会更恼我的。”

说到底,还不是她爹手里没有兵权,要平阳侯是她爹,晋王不会给傅姝平妻之位,皇后也不会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想到他们付出那么多,最后什么都没得到,还搭进去二哥一条命,让娘为了保二哥一点骨血和三婶撕破脸,沈莺就眼眶通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住的往下掉。

老夫人见沈莺哭,越发不耐烦,“她让你去找皇后,你就去找吗?!我不论你用什么办法,必须把药膏给我拿回来。”

丢下这句,老夫人就扶着王妈妈的手回内屋了。

二房三房关系会闹的这么僵,全是因为沈莺,要她连一点药膏都拿不到手,老夫人会失望透顶。

老夫人从来没和沈莺说过这么重的话,沈莺也知道她让老夫人失望了,可让她上哪儿去拿药膏去,又能找谁拿?

不知道想到什么,沈莺被眼泪模糊住的双眼亮了起来,她连忙擦掉眼泪,示意丫鬟附耳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丫鬟连连点头,转身出去。

再说沈菀,出了清辉院,往她出嫁前住的清兰苑走去。

不过她走的不是惯常走的路,而是从小道穿过去的,走的正是当初沈蓉出事的那条小路,有陈雨在暗中护着,沈菀放心的很。

小道两旁绿树成荫,清风吹来,连沈菀盘踞心口的怒气都驱散了几分。

走到一半时,那边冬儿拎着裙摆跑过来,银霜见了呵斥道,“有什么事跑的这么急的?”

冬儿跑过来,要张口说话,但在话吐出来之前,又防备的四下看了看。

银霜见了道,“放心说吧,这里以前就很少人来,又出了三姑奶奶那档子事,就更没人来了。”

冬儿这才放心道,“刚刚奴婢听到一个大消息。”

沈菀问道,“什么消息?”

冬儿道,“刚刚两丫鬟碎嘴,奴婢便偷听了几句,那两丫鬟说红葵肚子里怀的极可能不是二少爷的种……”

银霜眼睛睁圆,“红葵是二少爷院子里的丫鬟,她怀的不是二少爷的孩子,还能是谁的?”

冬儿道,“说是二老爷的……”

冬儿话一出口,就被沈菀呵斥了,“不得胡说!二叔不是这样的人!”

冬儿被训斥的很委屈道,“不是奴婢说的,是那丫鬟说一个月前曾看到红葵衣衫不整的从二老爷的书房出来,才有此怀疑的……”

沈菀道,“别人怎么议论我管不着,但你们是我的丫鬟,我不允许你们传这样的流言。”

冬儿乖乖认错,“奴婢谨记王妃教训。”

银霜举手作发誓状,“奴婢保证不会往外说半个字。”

沈菀也只训斥了她们一句,继续抬脚往前。

她们走后,不远处双人合抱的大树后走出来个穿着淡碧色裙裳的丫鬟,脸上是听到惊天八卦的震惊,飞快的从小道另一边离开,朝佛堂快步走去。

丫鬟走的时候,银霜回头看了一眼,道,“不知道是二房的丫鬟还是三房的……”

是哪房丫鬟,沈菀并不在意。

她要的只是把这件事传到二太太耳中。

老夫人极力想把这事压下去,甚至把主意打到她头上,那就别怪她再烧一把火,搅的侯府鸡飞狗跳,让父亲起分家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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