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招了啥了?”
十五瞪大了眼睛,直接跳到桌上,坐在斗笠张的茶杯边仰脸望着他。
“我跟阿云成亲后两年也攒下了些钱。”
斗笠张回答道:“我将那些积蓄都交给了那些人,说那是尹香雪让我们替她保管的钱财。
我原本以为,他们拿到那些钱会放了我和阿玉,可没想到那些人并不肯放过我们。
他们觉得我没说实话,觉得尹香雪和袁敏不止那么点儿钱,他们将我放了回去,继续审问阿玉。
出去后我才发现我娘在她寿辰那天就已经去世了,我爹去世得早,我娘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和阿玉被批斗,也没人敢帮衬我们家,连在我家干了二十多年,留在老宅伺候我娘的老佣人卷了细软跑了,就那么将我娘用席子卷了扔在床上,那么多天了都还没有下葬。
就在我葬下我母亲的那天夜晚,那些丧心病狂的人一把火将我们家旗袍店给烧了,连夜审问阿玉。
那天晚上,不知他们对阿玉做了什么,阿玉不堪受辱,从关押着她的那件小黑屋里跳了下去。
那是五楼啊,阿玉跳下去就没了性命,血流了一地,跟尹香雪死的时候,戏台子上的血一样多一样红。
等我闻讯赶去的时候,阿玉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她穿在身上的那件墨绿色旗袍也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脱下去了,只穿着一身中衣。
旗袍店被烧,就连我娘住的地方也被他们搜遍了,那些人都没有找到他们要找的东西。
再加上阿玉的惨死,那些人终于放过了我。
我也终于逃过了一劫,可小镇上的人却有流言传出来,说是我出卖了阿玉,才换来的平安。
他们辱我骂我,我都不在乎,我只想知道,阿玉身上的那件旗袍,到底是被谁拿走了。”
“你也是挺奇怪的,你老婆被人逼死了,你不去找那些人报仇,去找那件别人送给她的旗袍干嘛。”十五插嘴道。
“你懂个屁!”
小黑也纵身跳到桌面上,对十五说道:“那个年代的乱,懂的人都懂,只要你有点钱,就是该被打倒的黑五类 。
那时候我还没死,跟我奶奶天天挨饿受冻,每次听说哪个村斗地主分田地,就是最开心的时候。
总能趁着乱悄悄从地主家里偷些吃食回去吃顿饱饭,或是等人都散了,从那些没烧完的火堆里抢些没烧完的衣服出来,运气好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抢到被褥之类的东西。”
“就你知道得多!”
十五纵身跳到小黑背上,揪着小黑的猫耳朵道:“我本来就不是人,当然不懂你们人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哼,你现在也别说我了,懂得再多你现在也成了猫,有本事怎么不重新做回人去!
大家都说了,我好歹还是只申猴,你呢,就是一只破猫,你们猫连十二生肖都没挤上去,被子鼠给骗了,这足以说明你们猫是最笨的!”
十五巴巴儿起来又开始没完没了,给小黑气得胡子直抖。
就连斗笠张都被它俩逗得忍俊不禁。
眼看着两个小家伙你一句我一句的拌着嘴,随时都要打起来的样子,我连忙开口阻止:“好了,你俩别闹了,等张师傅将话说完。”
十五跟爱追剧一样爱听故事,听我这么说,在小黑背上出气的蹦跶了几下,就在小黑背上坐了下来,小脸期待的仰望着斗笠张,等他接着往下讲。
“阿玉死了,我们的家也被烧了,我只能住回我娘住的那栋老宅子里。”
斗笠张接着说道:“我爹还在的时候,我们家做的是卖酒的营生,所以我们家地窖里还藏了好些酒。
我将我娘和阿玉下葬后,又难过又害怕,藏在地窖里不敢出来。
难过的是我娘和阿玉都走了,丢下我一个人,我也想像尹香雪一样,跟亲人一起下去,可我又没有尹香雪的勇气。
怕的是他们还会将我抓回去再次批斗,那种折磨,真的会让人发疯,连死都算不得什么了。
世间的一切美好,在那种折磨面前,真的都只是个笑话。
我在地窖里整整藏了七天,我想着,就算我在里面饿死,或者醉死,也比再被他们拉出去关牛棚要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