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之人看地骇然。
佛尊怎么不说话了?
难道事情另有隐情?
他们又惊又怕,落在陶燃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陶燃没有在意,近乎于固执的看着佛尊。
她声音冷极,眸中却含着热泪,硬生生的压下哭腔后,一点点的将那血淋淋的事实真相给剖开来。
“那我来告诉您为什么。”
“您早就发现尊上对我的心思了吧,一直惶恐不安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对吗?”
垂在斗篷下的手捏得死紧,对于将离来说,虽然佛尊严厉且古板,但一直都是她敬重的长辈。
可最后,最先打算放弃她的,也是佛尊。
指尖陷入掌心之中,她立于颓败的天地之中,讽刺地笑道:“您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爱上你们的尊上吗?”
狂风呼啸,陶燃头顶上的兜帽忽然被吹了下来,露出了原本姝丽绝色的容貌。
她哭着笑,眸中的哀伤浓密而绝望,近乎于歇斯底里地吼道:“那是因为你们那个无情无欲的好尊上,亲手把钟情蛊的母蛊种在了自己身上啊!!”
惊雷一般的话语震得旁人久久不能回神,尤其是佛尊,瞳孔骤然缩紧,又猛地咳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陶燃像是没有看到一般,曾经肆意骄傲的女孩,如今却像是落入污泥之中的残花一样,周身尽是颓败的气息。
她几乎于崩溃,看着周围所有的人,像是在看着杀死自己的凶手一样。
“谢尘缘死了,仇子卿死了,爱我的人不要我,我爱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假的。”
“佛尊,您告诉我,我从始至终究竟做错了什么?”
热烈的恨意被扭曲成折磨人的爱情,陶燃闭了闭眼,惨然的笑着。
“你们不是要我死吗?”她哀戚的看着动荡的天地,微微仰头,轻声道:“那我便成全你们吧。”
尾音被风轻轻一吹,便破碎得不成样子。
旁人还不待惊骇于她的这句话,便眼睁睁地看着陶然周遭泛起了一阵柔和的光芒。
黑袍化作泡影,露出了最里面的红裙。
她神色平静至极,就连眸中都只剩下了浅淡的哀伤之意。
刹那之间,天地骤静,绷紧起来的气息似乎凌冽到如同杀意一般。
天地的尽头出现了那个银发红眸的仙人,赤红的眸子瞬间便钉在了那抹红色身影上。
只是看到的那一瞬间,褚浮筠便像是重新得到了救赎一般,那双嗜血的眸子里面全都是病态般的痴迷之意。
“阿九……”他小心翼翼的喊着,眨眼之间便来到了陶燃面前,指尖微抖的想要触碰眼前的人儿。
原本在时酒的记忆里面看到了那一幕,褚浮筠以为他的阿九真的永远地离开了他。
可是没有。
她没有!!他的阿九还活着!
狂热的情绪冲击着褚浮筠的理智,让他脊背都兴奋地微微颤抖起来。
眼尾的红痕更严重了,他病态的想着,藏起来!把他的阿九藏起来!!
日日夜夜地占有着她,让她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全都是自己的气息!!
该是我的!
阴暗的心思在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让整个天地动荡得越发肆无忌惮了。
在秩序崩塌之时,褚浮筠拥住了陶燃。
他禁锢的力道极紧,似乎要将眼前这人给生生揉入骨血里面才会罢休一般。
“阿九,没事了,没事了,师尊在这儿。”
他将脸埋入陶燃的侧颈里,贪婪地呼吸舔舐着她的气息。
不知道是在安慰陶燃还是自己,他哑着声音一字一句道:“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永远不会有了。”
他嘴角神经质的高高翘起。
不断的有着一个声音嘶吼着,把所有人都杀了,那样就不会再有人来伤害他的阿九了。
瞬间,以着褚浮筠为中心,大朵大朵红色的血莲接二连三的绽放。
一片暗沉之中,艳丽到几乎诡异的血色是天地之间唯一的色彩。
可美丽往往都是致命的。
红莲生,苍生灭。
修仙界的大劫,真的来临了。
佛尊白着脸,狼狈至极,不断高呼着:“不要碰到血莲!”
可是为时已晚,有的人跑得慢了一些,便化作了一滩血水流入地底,甚至骨头都被吃得干干净净。
到处都是哭叫,咒骂,祈求,绝望蔓延开来,褚浮筠却只是觉得吵闹。
他伸手捂住了陶燃的耳朵,温柔体贴的说道:“太吵了是不是?没事的,为师带你离开。”
白嫩的指尖忽然拽住了褚浮筠的袖口,他低头,便撞进了一双寂灭了所有生机的眸子当中。
一直被刻意忽略的东西似乎再也逃避不了了。
心脏像是被狠狠抽了一下,褚浮筠慌乱的用手盖住陶燃的眼睛,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阿九累了,睡一觉就好。”他还在自欺欺人。
“尊上,停下吧。”
“阿九!”褚浮筠近乎于失控地低吼了一声:“叫师尊!”
“尊上。”陶燃依旧不改口。
褚浮筠脸色白得厉害,他依旧没有放下盖在陶燃眼睛上的手,近乎于祈求的说道:“叫师尊。”
卑微到仿佛他在挽救的不是一个称呼,而是一场随时都会碎裂的关系。
“阿九是不是还在生气?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不会再丢下阿九了。”
他将姿态放到了尘埃里面,低低哀求着:“阿九原谅我好不好?”
在这话尾音刚落之时,褚浮筠手心忽然有了湿热的感觉。
他瞳孔紧紧一缩,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泪水落到她的鬓角。
“他们说,这都是我的错。”
——“你还要怎样,死了的人已经够多了。”
“他们还说,我死不足惜。”
——“将离,你知道你的宗门被你拖累成什么样子了吗?”
陶燃笑着叹息,她仰着头,一点点固执的将褚浮筠的手拉开。
“你知道如果谢尘缘和仇子卿不死会怎样吗?”
“不要说了……”
“他们会成为举世瞩目的天才,会是姑娘们爱慕的对象,他们原本可以有一切让人艳羡的资本。”
“只是因为我,他们死在了不该死的地方。”
陶燃留着泪,半是嘲讽半是绝望道:“他们背负着洗不清的骂名,死在了荒凉的八荒之境。”
“而这一切……”她缱绻的伸手抚摸褚浮筠的脸颊,哭着笑:“……只是因为我爱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