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胜师破秣陵,倒在李世意料之中,如果以定州精锐集结的常胜师,准备近一年之久,还不能击败区区一只弱旅的话,那真会让他勃然大怒的,让他想不到的是居然如此之快,接照行军日程来计算,常胜师应当到达秣陵不超过三天。
“这么快?说说姜奎那小子是怎么打下秣陵的?”李世翻身下马,饶有兴趣问信使。诺其阿,唐虎,陈泽岳都围了上来,特别是陈泽岳,脸上的艳羡之色那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这信使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绘声绘色地讲起秣陵攻坚战。
听到姜奎造出了能使骑兵直接登城的巢车,李世放声大笑,“姜奎这小子,倒学会动脑子打仗了,不过回头我得收拾他,上一次我到罗丰,他居然还跟我打翻埋伏,这等好东西居然不给我看看。”
信使陪着笑脸,“大帅,上次你到罗丰,来去匆匆,我家将军本来是安排了的,想给大帅您一个惊喜,但您当夜就返回了,这事不就泡汤了么!”
李世呵呵一笑,“你倒会替他开脱,咦,上次我去罗丰,你怎么知道的?”
“小人是姜将军的亲兵,当天随从将军去迎接了大帅您的,所以知道。”
“原来如此,好罢,你接着说!”李世笑道。
“田小将军好生勇猛,突上城去,瞬息之间,便在城墙上打开了一个缺口,大家伙一拥而上,但那守城的敌将却凶残得很,竟然使用八牛弩攒射,连他们自己人也统统射倒,眼看着田小将军就要吃亏了,这时候我家将军犹如天降神兵,突上了城头,这一下子敌人可就绷不住了……”信使讲得信高彩烈,却浑然没有注意到李世的脸色却从开始的满脸堆欢慢慢地变得阴诲起来,直到一边的陈泽岳重重地咳漱了几声,这才发现异常,呐呐地住了嘴,却不知道自己错在那里了,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嘛!
“你喉咙不舒服么?”李世转头冷冷地看向陈泽岳,陈泽岳心里一抖,立刻垂下头,姜奎是他顶头上司,眼见这信使说得兴高采烈,殊不知姜奎赤膊上阵,已是违反了李世亲自下达的军令,他将姜奎描述的越英勇,李大帅便会越恼怒,可怜这小子还以为自己在给自家将军添光加彩呢!
“你去吧!”李世挥挥手,一肚子疑惑的信使转身走开,打马向秣陵方向奔去,一边的诺其阿这才道:“大帅也不用恼怒,其实姜将军如此勇武,对于鼓舞士气却是绝佳,秣陵之战,能如此之快拿下,与姜将军的勇武是密不可分的!”
李世摇摇头,“将乃军魂,诺其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禁制师以上指挥官亲自去一线肉搏么?”
诺其阿摇头道:“大帅,我也不解,以前我们在草原之上,也是将军们冲杀在最前线,以此来鼓舞士气的。”
李世暗自摇头,这个时代,将军们的带兵理念想要一下扭转是不大可能的。
“在我定州,一个师级指挥官,辖下数万士兵,他的任务应当是统筹规划,居中调度,战时观望战局,随时应变,战时情况瞬息万变,岂是战前的布署所能完全预料并作出应对的,此时就需要指挥官及时作出改变,否则一招棋错,满盘皆输。如果都象姜奎这样,自己赤搏上阵,一旦战局发生变化,他如何自处,身处战场之中,他岂能及时发现变化并做出应对?”
“大帅说得是!”诺其阿点头道。
“此其一也。其二,战场之上,凶险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任你勇武盖世,一支冷箭便能要了你的命去,将来军之魂,一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在激战中被杀,对部队的士气打击可想而知,历史上多少此战役便是因为最高指挥官的意外死亡而导致兵败,我们不能不防。”
“其三,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培养一个合格的指挥官,难道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么?需要多少士兵的尸骨和鲜血才能让他们积累出足够的战场经验,莫名其妙的死了,不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对军队的不负责任,更是对那些为了他们死去的英烈们的亵渎。”
“一将功成万骨枯!”李世掷地有声地作出总结。
周围的将军们全都默然不语,李世的话对他们的冲击太大,陈泽岳在咀嚼着李世的这翻话的同时,又暗自替姜奎担心,大帅都将这个问题抬到如此高的高度上来讲了,只怕姜将军一顿重重的责罚是跑不了的了,心里想着得偷偷给姜将军送个信儿去,也好让他做好心理准备,不过毕竟是打了胜仗,料想也不会责罚太重吧!
“出发!”李世翻身上马,心里却在暗叹,虽然自己着力培养姜奎,但江山好改,本性难移,姜奎终究只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勇将材料,难以成为像过山风那样能独挡一面的统帅之才。
而此时,正兴冲冲地率领着常胜营,旋风营两营骑兵急追徐基的姜奎自然不知李世正在为他赤膊上阵而大发雷霆,此时的他,兴高采烈,撵兔子一般地将随着徐基从秣陵逃走的士兵追得满山遍野都是。
秣陵一战,卢州兵伤亡并不大,两万卢州兵,随着徐基逃出来倒有一万四五,但军心全散,除了紧紧跟着徐基逃亡的数千原卢州常备军外,一万新军早已是乱了建制,兵不见将,将不见兵,丢掉了兵器,凯甲,将所有影响到速度的东西扔个精光,撒开脚丫子狂奔,见水入水,见山窜山。
但两只脚如何跑得过四只蹄子,更何况常胜营和旋风营是八只蹄子,绝大部分的卢州兵见实在逃脱不了,干脆便双手抱头,就地蹲下,投降了。
姜奎对这些投降的卢州兵视而不见,他的眼睛就只紧紧地瞄着还存建制逃跑的徐基所部,旋风营当真如旋风一般,从这些投降的士兵之中狂奔而过。
目瞪口呆地看着姜奎所部从自己的面前卷过去,好半天才回过神不的卢州兵这才醒悟过来,原来人家根本不在乎自己,想明白了的这些卢州兵们倒也不亡命奔逃了,而是好整以遐地悠闲地散着步前进。
后面又卷起一阵狂风,王琰的常胜营紧随着旋风营而来,这些逃兵们也有了经验,马上再次抱头蹲下,倒不是王琰的常胜营战力不如姜奎亲自统帅的旋风营,而是王琰看到姜奎狂奔而去,眼见着漫山遍野的卢州逃兵,他却不能不管了。只得安排一个翼在后面扫尾,收拢这些逃兵。安排好这一切,他已是落后了姜奎数十里地了,心中生怕姜奎有失,王琰摧促着常胜营,顺着烟尘的方向急追而去。
旷野之上出现了一幕可能是战争史上的奇迹,成百上千的身着灰衣的卢州兵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而看守他们的有时居然只有十数名定州骑兵,最多时也不过只有数十名,王琰常胜营一个翼只有一千名骑兵,但眼下已追了徐基上百里路程,沿途收拢抓住的降军越来越多,看守的兵力已是越摊越薄了。
这个时间段,不但是投降的卢州兵心里犯着嘀咕,便是胜利者心里也打着小鼓,你十多个人看守一百多名俘虏,要是这些家伙们暴起发难,那你除了仗着马快逃跑之外,还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两方的人都紧张不已。
幸好这种日子没有持续太久,快要黑的时候,田丰率领着一个营的步卒终于赶了上来,这些步卒骑着的是一些驼马,脚力远远比不小骑兵们的战马,再加上步卒们能骑在马上赶路已很不错了,你也不可能要求他们有骑兵们那样的骑术。
将降兵收拢起来,田丰惊讶的发现,此时的降兵已过了五千之数,谨慎的他选择了扎营,先将这些俘虏们看管好,等待后续部队到来后再将这些俘虏押回秣陵去。同时向前方姜奎部派出信使,要求姜奎放慢脚步。
而常胜营的那一翼骑兵,再交割了这些降兵之后,却是急急忙忙的去追他们的长官去了。
倒霉的徐基本以为对方占领了秣陵,总得要稳定住局势,才会向卢州方向进军,自己逃跑的时间充裕得很,甚至还有可能收拢部队,重建防线,但才跑了数十里地,他便惊恐地发现身后烟尘大作,旋风营旗帜隐隐可见,那可天杀的姜奎居然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此时的卢州兵已被打破了胆,有城池作依靠还被对手一鼓而破,如今没了城池的依仗,他们如何敢于定州骑兵野战,除了打马狂奔,他们心里也完全没有别的想法。
徐基给裹在乱军当中,为了减轻战马的负重,逃路的路上早就脱了盔甲,此时披头散发,衣衫破乱,活脱脱变成一个丐帮弟子了。
“大将军,大将军,定州兵在身后十里处停下来了!”断后一名军官追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向徐基报告。
闻听此语,徐基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看看自己,才看看自己身边的士兵,不由羞愧难当,自己手里还握着一把钢刀,而很多的士兵,连武器都丢掉了,除了胯下的战马,已是啥都没有了。
“定州兵,我们拿什么才能挡住他们?”徐基心惊胆战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