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瓷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躺在病床上的洛殊。
她脸色苍白如纸，还戴着呼吸机。
司衍站在她身边，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出奇的狼狈。
慕瓷蹙眉，“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出了车祸。”
司衍的声音有些哑，“昨晚我们吵了一架，她下车后，我一气之下就走了，等我回去找的时候……只看到了地上的一滩血。”
他的呼吸紧促，手在身侧无意识的颤抖，那是慌张无措的表现。
慕瓷闭了闭眼，说不出的懊悔。
她昨晚，就不应该让司衍带洛殊走。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强迫自己冷静，“医生怎么说的？”
“肋骨断了两根，胳膊脱臼，脾脏有部分损伤，孩子也没了，”司衍盯着洛殊，眼睛猩红一片，“虽然脱离了危险，但是医生说……她没有求意志，什么时候能醒来还不确定。”
没有求生意志。
慕瓷觉得胸腔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阵一阵的抽疼。
她转头看司衍，“你跟她说了什么？”
洛殊是谁？大难临头也能面不改色解决问题的人，绝境之下永远不会放弃，反而会去安慰关心别人的人。
现在他竟然说，她没有了求生意志？
司衍怔了半秒，声音艰涩，“我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下一秒，慕瓷毫不犹豫一巴掌甩了出去。
司衍脸颊迅速浮现了清晰的手指印，他的脸偏到一侧，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他喉结滚了滚，“昨晚，你们都谈了什么？”
慕瓷看着病床上躺着的洛殊，“我们谈了什么，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司衍蹙眉，“她不会无缘无故失去求生意志。”
慕瓷差点被气笑，“你的意思，是因为我们的谈话，让她失去了求生意志？”
“肯定有一部分原因。”
慕瓷努力回想昨天晚上两个人的聊天，她还记得洛殊说的那些话。
她想找回自我，重新开始。
那时候，她的眼里还是有憧憬的。
短短一个晚上，发生了什么？
慕瓷第一时间把目光落在了司衍身上，“昨天晚上她告诉我，说想让我做她的离婚律师，等离完婚后，她会一个人照顾孩子，并且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说，她原本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
“你想听她的原话是怎么说的吗？”
“她说，她跟你在一起，放弃了很多不想放弃的东西，但是到头来，她在你身上没有得到任何价值感，相比较于司太太，她还是更想做洛殊。”
“因为司太太可以是很多女人，但是洛殊只有一个。”
“所以，她没有求生意志，我是不相信的。”
慕瓷的声音出奇笃定，“司衍，或许压死骆驼的，从来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让洛殊放弃希望的，从来都不是司衍怀疑她孩子这一件事。
“放弃了很多不想放弃的东西……”司衍看着洛殊苍白的脸色，近乎沙哑的呢喃，“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很意外吗？”
慕瓷蹙眉，“她这样一个外表冷漠的人，竟然也会为了你，放弃自己不想放弃的。”
她转头看他，“可结果得到的是什么？”
猜忌，不信任。
还有一场车祸，和两个没了的孩子。
慕瓷胸腔里压了一团火，“司衍，我处理过上百起离婚案，大部分闹到最后，其实都只剩下了女方一个人，在感情里歇斯底里。”
“因为在她们眼里，爱和婚姻是分不开的。”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但是我知道，她为你没过一个孩子。”
她直勾勾盯着司衍的眼睛，“就凭这一点，都是你欠她。”
更何况，现在还是两个。
医生刚好这个时候进来，慕瓷问了医生洛殊的情况后，去走廊尽头给张妈打了电话，让张妈把霍简辞送去学校。
折返回病房的时候，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
是洛父和洛母。
洛父气的脸色铁青，“都结婚多少年了，还这么矫情！要不是她执意要离婚，怎么可能会出车祸！要我说，都是她自找的！”
洛母一脸委屈，“小殊都这样了，你就别指责她了。”
“我指责什么了？”
洛父不满，“还不是你这个当妈的惯的，从小到大她做什么你都由着她的性子来，现在好了，自己出事不说，孩子也没了，本来司家就不愿意她嫁进门，现在闹这一出，你让我老脸往哪搁！”
洛母坐在床边默不作声，只能低头擦眼泪。
她抽泣道，“现在小殊出了这么大事儿，禹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洛父冷笑，“回来做什么？我告诉你，禹川那么忙，你别给他添乱。”
“可小殊是他亲妹妹，亲妹妹出事，他肯定是要回来的。”
“他回来，人就能醒了？”
洛父不以为然，“我告诉你，禹川跟他妹妹可是一条心，他要是回来，这桩婚事可就保不住了，到时候禹川的公司资金链断层，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可就全都功亏一篑了！”
洛母怔了下，随即不吭声了，只低头抹眼泪。
慕瓷站在门口，手不自觉收紧。
她忽然知道，为什么洛殊那么早就搬出去一个人独自居住了。
命都快没了，当爸的还只顾着自己的面子。
慕瓷缓缓吐出一口气，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翻找到洛禹川的电话打了过去。
“你现在人在哪里？”
“国外，”洛禹川道，“总公司有些事需要处理。”
慕瓷闭了闭眼，“洛殊昨晚出了车祸，孩子没了。”
洛禹川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慕瓷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说来话长，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还是回来一趟吧。”
她挂断电话，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发呆。
久久不见洛父和洛母出来，慕瓷索性起身，想去趟洗手间。
拐弯的时候，她撞上了一个护士，病历表散落一地。
“对不起！”护士神色匆匆，低头捡病历单。
慕瓷弯腰帮忙，却猝不及防看到了其中一张病历单上，再熟悉不过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