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步如飞,两旁的景物快速后退,后方仍有饿死鬼混合着阴物在追赶,我转过头来,比划出打枪的姿势,一道道金光打出去,将追兵一个不留地杀光。
惧怕阴天娘娘追来,我索性一鼓作气,又逃出二十余里,这才放下马义,驻足朝后方瞧去。
后方是漫天的大雾,一片寂静,死物们早被我甩的不见影子了,阴天娘娘大概率是不能追来了。
就连天边狂暴的漩涡,也渐渐平息,消失了。
“马叔,快!扶我进去!”
我虚弱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加油站,腿软的像棉花,站都站不稳了。
加油站在白绸般浓郁的大雾下若隐若现,这里没有风,四周安静到吊诡。
第一次来阴间的人,看到类似这样的建筑,一定会感到匪夷所思,实际上阴间的很多街道,建筑,都是人间真实场景投影下来的。
阴楼和阳楼就是典型的例子。
当然了,阴间也有一部分独有建筑,比如修罗古国,又比如五十层生杀大狱。
这座公路边的加油站,只是一个死去的空壳,好比一具内部被掏空的尸体,公厕的门虚掩着,诡异地吱啦啦晃动着,收银台的货架上除了厚厚一层灰,什么都没剩下。
马义扶着我,在这里找了个僻静的空房间,进屋后,反手锁上门。
我背靠着墙大口喘气,全身疼到发疯,像被一万根钢钉扎过似的,马义蹲在我面前,解开我上衣查看,顿时惊了一大跳。
我整个上身,从前胸到后背,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淤青指印,触目惊森!
这还是在降魔咒护体之下,金缕袈裟帮我过滤掉了大量阴力,只留下了这些皮肉伤,否则,我早被它们掐成一堆骨灰了。
回忆这场惨烈的厮杀,我大口喘息,心有余悸。
以一人?敌三万死物?究竟是怎样的疯批,才能干的出这种事啊?
马义从地上捡起块小破镜子,递给我看,我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半张脸高高肿起,白发凌乱成了鸡窝,开裂的眼角还在往外冒血。
马义深深叹了口气:“我觉得我年轻时已经够疯了,你比我还疯一点。”
他从中山装口袋里拿出针线包,消毒后,替我简单缝合了伤口,又点了根烟塞到我嘴里。
我嘬了几口烟,还有些不放心地看向窗外,外边的大雾像一层厚厚的棉被似的,盖住了整个加油站,压抑到极致的寂静,反而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我彻底洗掉了极善的身份,我这个小红点,已经完全从阴天娘娘的“雷达”上消失了。
收回目光,我抽着烟问马义:“马叔,你常年在阴间行走,有个叫五十层生杀大狱的地方,你知道吗?”
马义也背靠在墙上抽烟:“听说过,那地方最早是中阴的一个监狱,那些生前贪得无厌的人,死后全被关这里边……”
生杀大狱共五十层,每一层都有一张大长桌子,桌上摆满了各种精美的菜肴,所有人围桌而坐,盯着这些吃的发呆。
只能看,不能吃,因为这里边的食物不但填不饱肚子,反而是越吃越饿,说那里的犯人,饿的一个个都是皮包骨头,每天啥都不干,就盯着桌上的美味菜肴流口水。
比饿死鬼惨千万倍。
旁边还有脏东西不停劝说他们,勾他们的魂儿:“你别客气啊,你快吃呀!吃了就不饿了……”
一旦有人禁不住诱惑,但凡吃上一小口,那完叽霸犊子了,饥饿度直接拉高数百倍,有人饿的把皮都抠烂了,恨不得把自个舌头嚼碎了咽下去。
在生杀大狱里,没有饿死这一说,这里被特殊的规则所约束,犯人们永无休止地承受着疯狂的饥饿折磨,而且这里边的饥饿度,是和层数挂钩的,一层最轻,越往下越糟糕。
到了第五十层,那简直就成了血海浸泡的修罗场。
我听的直咋舌。
以前我觉得中阴迂腐无能,现在看,人家的手段可狠着呢,人间的事中阴部插手,所有账留着死后慢慢算,谁也甭想逃。
饥饿,永远是饿鬼道的唯一主题,从欢喜佛的家,到五十层生杀大狱,皆是如此。
我们不是鬼,体会不到那种饿肚子的感觉,据说同等的饥饿度,鬼承受的痛苦是人的数倍,饿急眼的鬼,当真是痛苦到没边,求天不应,求地不能。
我碰上的那位阴天娘娘,很可能就是第五十层的原住民,这老娘们在那极端非人的环境中,被关押了不知多少年,在惨烈的同类吞噬与竞争中,她阴身多次扭曲,发生畸变,从生魂,厉鬼,阴物,饿死鬼的顺序,最终进化成了尸魅。
随着中阴对阴间失去管控,老娘们终于抓到机会,从大狱里逃了出来。
饿了那么久,刚出来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寻食啊,结果寻着寻着,雷达锁定到了我这唐僧,大老远就赶过来赴宴了。
结果宴没赴成,反而让唐僧给狠狠地坑杀了一把。
我一想到这,立刻就代入到了老娘们的情绪中,她恨我,恨不得立刻将我挖心掏肝,吃光抹净。
可我已经不是极善之人了,阴间这么大,她永远也别想再找到我了。
我注视着眼前的房间,二十来平的一间小屋,摆放着床和沙发等简单家具,全落着厚厚的灰。
“有生魂在这里居住过。”
床底下堆着些生活杂物,马义走过去,弯腰查看一番,从下边摸出个发霉的日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