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泽一五一十,将自己出海之后遇到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讲了一遍,末了笑道:“托奶奶的福,有惊无险,不但完完整整的回来了,而且马也买成了。”
这时,洪天泽想了想,问道:“奶奶,哥哥,咱们家里可有姓卢的亲眷在蒙元那边?”
天宝一愣,看了看老夫人,又看看洪天泽,再回身瞟了陈巨、刘黑塔、亨利等人一眼。
陈巨见其表情有些古怪,急忙起身说道:“老夫人,我等先回避一下。”
“用不着回避。”老夫人摆摆手,幽幽道:“老身娘家姓卢,乃是范阳卢氏之后,可家中父母兄弟,早已亡故,亲族之中,也无名为卢循之人。”
洪天泽自幼便在海外,父母亲也未说起过奶奶的姓氏,听了之后不禁一愣,虽则奶奶想不出来,可凭直觉还是感觉这个卢循和自家之间应该有些关系,他刚想继续追问,没想到老夫人竟然昂天打了个哈欠,说道:“老身倦了,要回房歇息。来,莺歌儿,扶我起来。”
洪天泽连忙和天宝起身,目送老人家步入内庭之后,他转身望着兄长,问道:“哥哥,你再想想!”
洪天宝摆摆手,说道:“这个卢循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谈,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姑丈的吩咐给安排妥当,要知道,你如今是有官职的人,公务第一。”
洪天泽想了想也对,便点点头,回身坐定,同众人说道:“那咱们来商议商议吧。”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第一批粮饷已经随船送到了,后续的粮饷会很快补足,制置使大人说了,扬州的盐场复工顺利,单单盐税一项,便够两淮大军的消耗,所以咱们暂时不必为粮饷担忧。”
洪天泽望向陈巨,问道:“师傅,咱们统共有多少军卒?”
陈巨立时回道:“3700人,战马差不多有两百匹。”
“咦,好似多了不少!”
陈巨解释道:“你们走了之后,庄子过了几波难逃的流民,有些不愿继续南迁,就住下来,我们从中挑了些丁壮。”
天宝补充道:“五十里外的水家湖边有两个堡寨,听闻了八庄盟被朝廷诏为武锋军,也主动过来接洽,送了三百多丁壮过来,只望有难之时能守望相助。”
陈巨笑道:“方才所言的战马数目,已经算上你们带回来的那些,至于多出来的十几匹嘛,是老金拣来的。嘿嘿,你可记得‘塞翁失马的典故?老金也跑了匹母马,没想到十来天后回来变成了一群。”
“蒙古战马?”
“然也!”
“此乃天意啊!”
刘黑塔大腿一拍,兴奋的说道:“此去高丽,虽一路凶险,可不但把事情办成了,还得了日本武士的臂助,家中又是增兵添马,岂不是天佑我们武锋军?天佑天泽?”
洪氏兄弟俩互相看了看,同时出言阻止:“黑塔,切莫胡言乱语,此乃小事而已,即便是天佑,也是天佑我大宋。”
刘黑塔意识到自己失言,嘿嘿干笑几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对面的陈巨笑嘻嘻的看看刘黑塔,又望望洪家兄弟,再回头,恰好碰上了亨利迷惑不解的目光,便悄声解释几句,后者陷入沉思。
洪天泽见气氛有些尴尬,便轻轻咳嗽两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提高声音说道:“师傅,既然咱们有这么多步军和战马,那就先挑选骑兵一百,步军两千,勤加操练,随我等出征山东,其余的军卒,由兄长统御,守护家园。”
陈巨和天宝同时点头答应,洪天泽接着说道:“来年反击莒州,我军虽是辅助,可蒙古骑兵迅捷如风,未必不会碰到,可是咱们骑军过少,步军成军不久,称可堪一战的只有黑塔兄的旧部和洪家庄的庄客,倘若在地势平易之地与敌遭遇,即便有神臂弓相助,只怕也难也全身而退。”
陈巨点点头,“不错,蒙古骑兵在全速突驰之际发箭,射程和杀伤力都远超神臂弓,是故我朝军中都是在前排布置盾牌手、枪手抵挡,保护弓手。唉,可这些前排军卒倘若非久经战阵,面对铺天盖地的敌骑和箭雨,定然心惊胆战,往往一触即溃。”
天宝问道:“天泽,你有何良策?”
此时,众人都已经从洪天泽的话里感觉到他有了计较,便凝神倾听。
洪天泽边思索边缓缓说道:“耽罗岛与蒙古骑兵对阵之时,亨利用长弓,日本武士用日本大弓,庄客们用的则是神臂弓,虽则总体而言都没有在对射之中占上风,但依我之见,似乎都有明显的长处:长弓射程远超蒙古骑兵的短弓,神臂弓在五十步至百步之间杀伤力惊人,日本大弓则是越近越强,中者立毙。”
亨利等人基本猜出了洪天泽的意思,俱都陷入沉思。
洪天泽接着说道:“按照日本幕府之命,帮忙的日本武士只能独自成军,可区区百名武士,实在太少,在千军万马之中,难以帮上大忙,所以我想,不妨将其扩大,再配上长弓手一百,神臂弓手一百,普通弓箭手两百,变成五百人的单独的弓兵队,如此一来,远有长弓压制,中有神臂弓,近靠大弓和普通弓箭,飞矢如蝗,延绵不绝,蒙古骑兵速度再快,恐怕也没有几人能冲到近前。”
“好办法!”刘黑塔兴奋的大叫起来,“蒙古骑兵大多靠射箭取胜,直娘贼,先把他射杀了,看他还怎样嚣张。”
陈巨老成持重,沉吟道:“神臂弓和普通弓箭都是现成的,日本大弓又是武士必备之器,想来不是什么难事,可亨利仅仅只有一张长弓,他又是骑士,不是匠人……”
亨利不假思索的答道:“长弓的制作非常简单,我又常年在外征战,武器全靠自己保养,久而久之,什么都学了一些,算是半个弓匠、半个铁匠、半个马夫——”
天宝举起半截胳膊,起身正色道谢:“还是个好郎中——多谢救命之恩!”
亨利起身回礼,叹道:“非常遗憾,没有能保住你的胳膊。”
亨利接着说道:“长弓的弓身的制作材料,最关键的是弓背的木质必须特别坚硬,英格兰人全都是用紫杉木来做的,可是在你们大宋,我还没有看到过这种树,不过,倒是在辽东森林里看到过几棵。”
洪天泽恍然大悟,“难怪你绕着那几棵树反复端详。”
陈巨想了想,说道:“咱们两淮遍地皆是的榆木,坚硬似铁,倘若可堪使用,便不是难事了。”
天宝笑道:“别说庄子里,便是院子里都有十几棵老榆树。”
“果真如此?那先去看看。”
亨利立时起身,冲着刘黑塔说道:“不过,要劳烦你一下?”
刘黑塔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洪天泽笑道:“亨利要用你的大斧头砍树,看纹理。”
刘黑塔挠挠头,佯装气恼的说道:“唉,我也是堂堂的队将啊,竟然成了伐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