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
两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感到难以置信,转身之际,看到洪天泽当先走了进来,后面站着笑吟吟的刘黑塔。
“放了我?”首先发问的竟然是何纪纲,他斜瞟着洪天泽,道:“像蒙古兵纵俘一般?让我在前面跑,你们在后面追,把我当猎物戏耍,最后在一箭射杀?”
洪天泽笑道:“千户大人似乎对蒙古人有些鄙夷哦!”
何纪纲没有接茬,而是紧盯对方,等他说出答案。
莺歌儿以为是自己的缘故,慌忙低声道:“哥哥,我——”
洪天泽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继续冲着何纪纲问道:“千户大人可知道此间乃是何处?”
何纪纲用极度不屑的语气回道:“腾渊号之上,大宋海疆之内。”
洪天泽摇摇头,“错了,船早已停了,此间仍然是在元朝疆界之内。”
何纪纲愕然望着对方,第一次乱了方寸,急问道:“你,你到底想怎样?”
洪天泽轻笑道:“放你回去啊!你既然抵死不愿交代,我家妹子又见不得血,我这做哥哥的,除了将你放了,还能怎样?”
“田宝,给何大人松绑。”洪天泽头也不回的问道:“刘大哥,你上去看看小艇准备停当没有,若是好了,你便送何大人上岸。”
田宝虽然满腹狐疑,可自己初来乍到,又不敢问,只得慢吞吞的上前,可是他的手方才摸到何纪纲背后的绳索,没想到对方竟然高声说道:“算你狠!何某认栽了!”
门口的刘黑塔闻声笑道:“何大人果真聪明过人。”
何纪纲叹道:“蒙古人原本便信不过我辈汉官,何某全身而退,如何会信是你们放的。唉,莫说何某一人的性命,便是全家老小都难保全。”
田宝如梦初醒,不禁暗暗佩服起面前的这位少年来。
莺歌儿更是喜不自胜,笑盈盈的望着洪天泽,眼中尽是痴迷:“哥哥好计策——不用动粗,一样让他开口。”
洪天泽诡异一笑,吩咐道:“田宝,何大人如今已是自己人了,快快松绑,我们一起到甲板叙话。”
等到何纪纲洗漱一番,来到后甲板上,与洪天泽等人见礼之后,眼角的余光扫过船舷右侧,不禁浑身一震,喃喃道:“这,这哪里是山东地界!分明是大宋的涟州!”
刘黑塔等人轰然大笑,洪天泽直言道:“何大人是聪明人,自然是用对付聪明人的办法。哈哈,我等身处敌境,好不容易才脱离险境,如何敢久留啊!”
何纪纲偷眼打量着面前还不到弱冠的少年,悄悄打消了心中的念头,毕恭毕敬说道:“何某诚心投靠,再无他念,‘大人’的称呼,在下当不起。”
洪天泽点点头,安慰道:“何兄不必气馁,来日方长,元朝未必便要赢了,大宋也未始没有机会。”
何纪纲已无退路,只能接受现实,将自己所知道的元军情况一五一十和盘托出,以此来尽快获取对方的信任。
原来,由于部署在前线的宋军长期怯战、畏战,完全不敢主动出击,于是两淮前线的元军上下弥漫着极度的蔑视,因而采取了“虚外实内”的策略,即仅仅在两军直接对峙的边境要隘配置少量兵力,将大部分军队安排在距离前线百里外的几个城池内修整,直到要发起新的攻势才不慌不忙的集结、推进。
何纪纲的说法得到了刘黑塔的证实,洪天泽和亨利不禁相视苦笑:元军仅仅依靠一条漏洞百出的防线和少的可怜的兵力,就将两淮前线的十余万宋军牢牢牵制住,从而能够在集中优势兵力,不断的从长江中游向襄阳发起攻击。
刘黑塔道:“说白了,蒙古人打仗,向来是杀敌优先,掠地在后,看起来很简单,却非常厉害——兵打完了,地还不是随便拿?”
亨利点头附和:“蒙古骑兵对宋军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即便是前线城池全部失守,也能凭借强大的机动性轻易切断与后方基地的联系,再顺势将陷入困境的守军歼灭。”
洪天泽想了想:“不错,假如蒙元继续如此下去,我们两淮军还是有机可乘的,不过,需得先想出如何像襄阳一般,据孤城长久坚守,还有一个便是怎样消除蒙元的骑兵优势。”
“嘿嘿,山东北边与元大都相连接,且几乎无险可守,倘若宋军果真能将山东拿下并固守之,便成了围魏救赵之势,到那时,还怕襄阳城下的敌军不撤围回救吗?”
刘黑塔见洪天泽这个少年人一副指点江山的气势,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天泽,此等谋划,远超咱们武锋军所能,乃是制置使大人份内之事。李大人虽则是你的姑丈,贸然提出的话,既僭越又有指摘之嫌啊!”
这盆冷水泼下,洪天泽不禁微微一愣。
莺歌儿摇摇头,叹道:“可不是嘛,看看驻扎在咱们泗州的大军,何曾主动出击过?害得周边乡农日日提心吊胆,结果都逃散一空,哼,幸亏咱们洪家庄还算隐秘,不然的话……”
亨利虽然对大宋内部的这些规矩不甚了了,但对洪天泽的看法极为认同,又想鼓励他,便说道:“制置使大人是位睿智的将军,不妨把你的想法告诉他,即便没有被采纳,他也一定会给出合理的解释,而不是责备你。”
洪天泽点点头,昂首遥望扬州的方向,释然大笑:“刘大哥,你多虑了——姑丈面前,我既是晚辈,也还是孩子,所谓童言无忌嘛,即便不听,想来也不会苛责于我的。”
刘黑塔见提醒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咧开大嘴,打个哈哈:“不日便到扬州,且看咱们制置使大人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