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冥渊眼睫微垂,平静说道,“龙族的寿命非常漫长,百年亦不过是孩提。
转眼百年已逝,父王需要在我和弟弟之间做出取舍,选出一个将其送走。
留下的那个,让他来继任龙王。
母后毫不犹豫的选择把我送了出去。
于是,我远离龙宫,漂泊四海。
而龙冥泽则留在父母身边,备受溺爱和疼宠。
当我再次回来的时候,龙宫突发巨变,我与父母的亲缘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听得簌簌掉下泪来。
龙冥渊更加无奈,手忙脚乱地擦拭我脸颊上的泪珠,“不是都已经不哭了吗,怎么又哭?”
他因常年弹琴的缘故,指腹有些粗粝,磨得我皮肤微微泛红。
“我这是在哭你啊!”我断断续续的说着,哭得更猛烈了,“我只是看到父母宠爱妹妹一天,就已经难受成这样,可这些画面你整整看了一百年,你得多难受啊!”
龙冥渊愣住,抬手摸了下我的头,“千年都过去了,若不是今日提起来,早都忘了。”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想起来的。”我心里十分内疚了。
龙冥渊唇角勾起淡弧,“还睡不睡了?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我贪恋着他怀抱的温暖,舍不得离开,手脚像八爪鱼一样缠住了他,“我现在难受得睡不着,你能不能就这样抱着我睡啊?”
龙冥渊犹豫了良久。
我上扬着小脸去看他,讨好似的哀求道,“我保证,就这一晚,好不好嘛?”
龙冥渊许是被我磨得不耐烦,叹了口气,“可以,但不要再把你的鼻涕和口水偷偷往我衣服上擦了,擦完又不洗……”
我破涕而笑,在他怀里蹭了蹭,寻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躺了下来。
耳边是他均匀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声。
这让我生出一种错觉,就算永远都体会不到父母亲情又有何妨,反正我还有龙冥渊呢!
也不知道我这狗屁血脉啥时候才会觉醒。
如果这辈子都觉醒不了,他岂不是要被迫留在我身边一生一世?
不对……如果觉醒不了的话,我可就要死了!
如果觉醒成功,龙冥渊就会离开我,这真是个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问题。
脑皮层渐渐停止活跃,眼皮子刚要合拢,一声惊叫从温婷的卧室里传了过来。
“啊——”
我气得咬牙切齿,满含怒意的从龙冥渊怀里爬了起来,披上外套就往走廊冲。
“吵什么吵,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当我来到温婷的卧室门口,发现房门大开,付红梅跌坐在床脚下,目光呆滞,像丢了魂似的。
她旁边地板上散落着一团银灰色的琴弦,而床上却空无一人!
“温婷呢?”我抓住付红梅的衣领厉声问道。
付红梅从惊恐的状态中反应过来,捂住嘴巴说道,“我刚才实在太困了,正迷迷糊糊的靠着床边睡觉,听见温婷在喊我……
她说:‘妈,我要喝水!’
我见她清醒过来,高兴地不行,立刻给她倒了杯水。
温婷把水喝完后,嘴里的僵尸牙已经不见了,眼睛也恢复了黑白分明,我以为她终于正常了。
她对我说:‘妈,我身上的弦缠得太紧,我好疼啊!你能不能帮我解开?’
我说,‘宝宝,现在还不行,过了今晚就好了,你再忍一忍啊!’
温婷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妈,那你给我把弦松一松呗,勒得我浑身疼!’
她声调里带着哭腔,我听着心疼,就上前去把琴弦解开,想给她松一松。
没想到温婷却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她的手指甲又长了出来,我拼命喊她,可她却像不认识我一样,要把我给掐死!
然后你们从房间里出来,她飞快把我甩到一边,撞开门跑掉了……”
我气得心脏都快要停了,“不是告诉过你,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把琴弦解开的吗!”
“我看她身上的肉都被勒成青紫色,害怕给她的关节勒坏死了,我闺女还没嫁人呢,这要是以后再落下个半身不遂的毛病可怎么办啊!”付红梅支支吾吾道。
龙冥渊的脸色沉重,声音有一丝紧绷,“温婷现在中毒已深,等同于半个僵尸,如果让她跑出去咬伤他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跟随在他身后跑下楼梯。
还没等我们走出院子,便看到温婷如行尸走肉般,手脚极不协调的朝院子里挪动。
她并没有像僵尸片里那样一跳一跳的,反而更像个丧尸。
腿脚呈外八字,双臂耷拉在两侧,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身上骨关节活动的脆响。
我忍不住小声对龙冥渊说了句,“她这姿势,是要跳科目三啊?”
月光将温婷诡异的影子拉长,投映在前方的草地上,惊醒了院子里的那条罗威纳犬。
狗狗看到了自己亲爱的主人,摇着尾巴上前去想和她贴贴。
温婷却突然抓住了那条狗,十根纤长的手指甲刺入狗的体内,一口咬住了它的脖子。
“呜呜……”平日里那条威风又凶悍的罗威纳犬,此时发出无助的哀嚎声,很快便没了气息。
温婷迅速吸干了它身上的血,幽幽回过头看向我们,还没咽下去的血液从她口中溢出,唇齿间沾满黑色的狗毛。
龙冥渊下颌紧绷,双手幻化出无妄,修长的手指快速拨动琴弦,琴声含着凛冽的杀伐之气穿透无边夜空。
温婷的神志似乎被这急促的旋律牵引,双瞳由白逐渐转黑,缓缓走向龙冥渊。
在她即将触碰到我们时,七根琴弦尽断,全部射向温婷。
温婷的小腿被琴弦刺穿,顿时失去行动能力,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那些琴弦一圈圈缠绕住她的身体,再次将她绑成了腊肉肠。
温婷表情愤怒至极,浑身血管根根暴起,呈现出蓝紫色的脉络,对月长吼,“呵……”
龙冥渊全然没把她放在眼里,将弦的另一头握在掌中,像牵动物一样把温婷拽入屋内,并把弦交给了付红梅。
“我最后再说一遍,温有才回来之前,不许松开这根弦,否则后果自负。”龙冥渊语气平和,可他眼神中透露出的威慑力让付红梅浑身一凛。
付红梅唯唯诺诺的接过那根弦,不敢吱声。
今夜已过去大半,我怕付红梅再冒出什么怜爱女儿的想法,去给温婷松绑,索性靠在沙发上凑合睡一宿。
龙冥渊显然也正有此意,独自站在门边,留下一道漠然而让人安心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