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小姐?您睡着了?”
段希的声音由远及近,朦胧不太清晰。被她唤醒的那一刻,林浅呆滞了数秒钟,她几乎下意识低头往怀里看,仿佛她还紧握着那轮廓与傅聿川极为相似的男孩的手臂。
林川集团总裁办公室的景象。
原来她睡着了?
做了梦。
林浅醒了醒脑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粉色拍立得的同时,将散落在地上那些吃完的和没吃完的药瓶都捡了起来,装袋后交给段希。
她迈开步子率先离开了办公室。
段希跟在后方。
朝电梯间行走的过程中,段希第三次侧眸去看林浅的脖子。除了参加各大重要宴会,需要佩戴相应的首饰项链时,小姐会摘下那条银子古法吊坠,其余时候她一直随身佩戴。因为那是想先生送给她,用来保平安的。
今天怎么没戴呢?
-
祭拜完黎晚(聿川的母亲)之后,林浅前往相机修理店铺。这是她来的第三个铺子了,老板与前面两次一样,仔细检查完她的拍立得相机,给的结论也一样:“摔坏了,修不好了。拍立得不贵,再买台新的吧。”
林浅接了回来,仔细将相机握在手掌心里,道了声谢谢,随后出了商场。段希瞧出她神色不太对劲,试探地说:“小姐,咱们去品牌相机行,应该有人能修的。”
是摔坏了。
早起那会儿她听见“哐当”一声,捡起开裂的相机那刻,她就知道可能是坏了。抱着半点希望来到修理铺,结果就是坏了。
没有办法成像。
拍出来的东西都是空白的。
这相机确实不贵,六七百就能买到一台。换台新的吧,很容易,可是哪有这么容易?
午后。
Friend咖啡馆。
林浅在卡座位置坐了三五分钟,听见门口风铃声响,就看见宋衍之进了门。大家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经历了许多事,都不似从前那般生机耀眼,眉宇之间难免都有些沉闷。
“给你点的美式。”林浅递给他。
“味道不错。”宋衍之喝了一口,道:“忽然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浅从包里拿出两个药瓶,摆到他跟前的桌面上,“我在他办公室带锁的抽屉里找到的,之前从未见过。”
医生看多了药。
几乎是在看到这药瓶的那一眼,还没把胶囊倒出来细看,宋衍之就知道是什么。也因如此,林浅也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她说:“你知道他在吃药吗?”
“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林浅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梨园别墅从来没出现过药瓶,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同床共枕多个日夜,我都没有见过他吃药。”
他真的已经千疮百孔。
无处可伤。
无处可痛了。
“他是23岁回京城的吧?”
“差不多。”
“以身入局,他来京城,进入傅氏集团的第一天,就没有想过会活着离开这个地方。”林浅看向宋衍之,又说:“我认识他的时间太晚了,他走不了回头路,我已经没办法拉他回来。”
宋衍之沉默了。
抿唇不语。
也许从黎晚去世那晚开始,就注定了傅聿川的结局。没有人能够真正的感同身受,除非穿上他的鞋子,把他走过的路全都走一遍。但是应该无人想走傅聿川的路,光是听一听他的人生,都觉得苦痛原来可以这么具象化。
宋衍之安慰她:“其实你和他在一起这几年,他已经很开心了。我看得出来,这是他人生最放松最惬意的几年。”
林浅:“如果我早一点遇见他,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宋衍之缓和气氛,以玩笑的口吻道:“那也得是现在的你遇见他,若是还在林家那个被林氏夫妇PUA的你,你们俩碰到一起就是苦瓜大队,谁拯救谁还不一定呢,说不准他心态比你还好点儿。”
林浅被他逗笑了。
谁说不是呢?
她能转变心境,除了周回伪造的那一份癌症晚期病症单,更多的还是傅聿川结束忙碌的出差行程,稳定地定居京城,与她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里,他无微不至的关怀。
人是活在社会大团体里的生物。
人是需要爱的。
几句逗趣的话语让气氛轻松了,林浅也开始说:“我今天在办公室,等段希开车出来的那十分钟里做了个梦。他走之后这半年多时间我没少做梦,但都没今天这样清晰,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是吗?梦到什么了?”
“梦到一个五官轮廓与幼时的他很像的小孩子,雨下得太大,我看不清他的脸。”林浅将鬓角垂下来的长发勾到耳后,回忆着梦境:“下了很大的雨,有个叫Queen Street的路牌,还挺玄幻,美式科幻大片现场呢,发生枪击案。”
宋衍之神色怔了。
半分钟后林浅接到公司的电话离开咖啡馆,他还坐在原处。他记得没错的话,伦敦老城区那条街道自黎晚阿姨被枪杀后,政府就下了吩咐拆除了街边建筑,将街道改制成百货商场大楼,很少人会知道Queen Street的路牌,网络上也几乎没这条街的照片。
林浅做梦梦到了?
-
林浅晚上回到家,准备洗澡的时候发现脖子上的银质吊坠项链不见了。
她对着镜子看了好几遍,又翻了白天穿的衣服里的口袋,找了手提包,都没有看见这条链子。她喊了韩嫂,让对方去调梨园的监控,又拿了车钥匙匆忙出门,赶往公司大厦。林浅进了总裁办公室,将每一寸有可能遗失项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抽屉没有。
地毯上没有。
内室的床上也没有。
不知翻找了多长时间,办公室玻璃门被推开,段希拿着调取的监控视频进来。林浅仔细看着屏幕上几段闭路电视画面,监控清晰显示,她上午来公司,包括去会议室开会都戴着那条链子。直至她进办公室休息,段希来喊她下楼,进电梯的时候链子就不见了。
那就是掉在办公室里了。
怎么会找不到?
林浅真的就没在办公室里找到,喊了十几个人几乎把办公室翻了过来,也没见到那条项链。过了凌晨,她把请来的人遣散了,独自坐在窗前失神地盯着窗外逐渐奚落的霓虹灯。
夜空无声划过一道闪电。
电光火石刺进她眼中,一段记忆蓦地涌入她脑海里。林浅忽地打起精神,不敢相信却又缓缓地偏过头,看向摆在办公桌上那台无法修好的粉色拍立得相机。她记得当时雨很大,她抱着那个男孩逃离枪击案现场,此前自己遭遇过绑架凶案,就是靠坠子里的纳米追踪器才得救,于是,她本能地将脖子上的项链摘了下来塞进他手里。
她的项链……
在那个男孩手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