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衍之给傅聿川安排了一间玻璃房。
这间房独立存在于三楼最东侧,四面全景封窗玻璃,犹如置身室外,夏日感受星辰满布的夜景,今晚体验电闪雷鸣的瓢盆大雨。
隔音效果很好。
不会吵。
就是睁开眼会有种置身于雨幕中的错觉。
齐特助帮忙将傅聿川送进屋子,与林浅打了声招呼便先一步离开了。他关上门,抬头见着朝这边走来的宋衍之,齐特助道:“您在酒里加东西了吗?”
傅聿川以前是烟酒不沾的。
这一年来,为了谈合作,拿到更多项目,他频繁性出差,参加了无数个饭局,酒量就这样练出来了。白兰地调出来的酒,度数再高也不可能一杯就醉成这样。
宋衍之点头:“跟调酒师打了个配合。”
放在以前肯定是坑不到傅聿川的,那厮脑子转得快,很难捉弄到他。但是人总有当局者迷的时候,尤其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陷入情网,就开始犯糊涂了。
两人并肩往楼下去。
齐特助瞥了眼窗外的大雨,有点担心:“让先生住玻璃房真的没关系吗?他对雷雨天的夜晚一直都有阴影。”
不幸的童年是一生的伤疤。
有些人走到生命的尽头都无法治愈。
“试试吧。”宋衍之沉思了会儿,只说:“我发现只有林浅能引出他的私欲,我们俩四五岁相识,当时注意到他,就是因为他在学校总被人欺负。老师发的小礼品,午间喝的牛奶,别人抢他的,他都会给出去。”
“课外活动的时候,有人故意推他,他摔倒了,手掌都磨破出了血,老师问他的时候,他只摇着头说不疼,不要告诉他妈妈。黎晚阿姨去学校接他,他还会把手藏着,不让妈妈发现他受了伤。”
“他每次都是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最偏的角落,是家长眼里懂事听话的小孩。然后我也欺负他,觉得自己高他一等,就送了他一个很烂的小公仔,想看他笑话。”
“他小心翼翼地收了,仔细放进书包里。等我再看见那个公仔的时候,破掉的地方都被针线缝好了。他还送他舍不得吃的糖给我,说我是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是最好的同学。我那天晚上一夜都没睡着,大半夜起来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从小就是这种孤僻冷漠但又有颗善良的心的性格,这么多年对身边人大方得没话说。他就是那种,自己能累到吐血,让他在乎的人过上安全幸福的好日子。一个不争不抢,好像没有任何欲望的人。”
“林浅成为了他的欲望,欲望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活下去的一种希望。只要他私心里想要林浅,他就会更改与傅君临鱼死网破的想法,另外谋求一条路。不然,我估计两三个月后我又会被他遣送回伦敦,你和傅寒也一样。”
早在联系林浅之前,宋衍之就跟齐特助商量过了。
两人一致决定,拿林浅赌一把。看傅聿川会不会动摇,一开始还挺担心,毕竟那厮是出了名的脸上没情绪,死了一百年把他坟挖了看他的尸体,全身上下骨头都碎了,但那嘴一定是硬的。如今看来,还是有效果的,傅总最近几天就不太正常,跟往日不一样,有点别扭,有点烦躁还有点幼稚。
这些齐特助也注意到了。
今日在庄园聚餐,他尽可能地把自己弄成透明人。跟了先生这么多年,先生情绪向来稳定,今天可谓是阴晴不定,椅子摆在树底下没靠近护栏他生气,杯子里的水太满了他也生气,得亏庄园里没养狗,不然狗路过都要挨傅聿川一个冷眼。
齐特助看向身旁的人,有点好奇:“宋医生,我发觉您从一开始就挺看好先生太太。”
“你不也是一样吗?”
“我是觉得先生和太太长相养眼,站在一起很般配。”
“我觉得他们俩性格合拍,年少时的经历差不多,更能感同身受。”宋衍之说着,笑道:“如果我说我隐约记得以前有人让我撮合林浅和聿川,你信吗?”
齐特助礼貌微笑。
不信。
宋衍之啧了他一声,“你跟傅聿川的时间长了,说话做事都被他带偏。做人要幽默风趣才讨人喜欢,一本正经过于严肃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齐特助张了一下嘴。
宋医生立马服了:“可以了,你不用说了,我累了要睡了。”
男人身影顷刻间消失。
刚从一楼客厅过来的傅寒见到匆忙离开的宋衍之,那人脚下跟装了风火轮似的跑得极快,傅寒皱眉,问齐特助:“他发癫了?”
齐特助:“宋医生可能想到了他的初恋。”
傅寒:“你有病?提他初恋干什么?等下他今晚又要睡不着了,他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来敲我的门,整得跟大脑发育不完全,小脑完全不发育似的,烦得很。”
齐特助:“……”
-
玻璃房内。
屋内的灯光映照在玻璃墙上,只见外头的观赏性树枝被风吹得快要腰斩,倾盆般的大雨呼啸往下落,强劲的雨势逐渐模糊了夜里的景物。
林浅坐在床边没动。
她的胳膊被傅聿川握得很紧,没有抽离的余地。他意识不清,情绪也有点失控,但还是挺有礼貌,握着她的手,还询问:“你会疼吗?”
“疼痛不明显。”
“对不起。”
“没关系。”
“我可以抱着你吗?”傅聿川又问。
“那我可能会有点疼。”林浅说。
他没再继续问。
靠坐在床头,微微弯下腰,缓缓地将自己的脑袋枕靠在林浅颈窝。一只手握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臂圈住她的腰,本能想圈紧,潜意识里又怕她疼,几番纠结男人手背青筋因隐忍而逐渐凸起,最后也只轻轻揽住她的腰肢。
他今晚一定吃了什么东西。
傅寒说是一杯酒精含量35%左右的红酒,绝对不止这杯酒。因为他现在状态很不对劲,像是喝醉了,又像是失智,傻傻的。
林浅摸了一下他灼热的脸,去给他倒杯水,他不喝,说是外面雨下得太大,很黑,他有一点害怕。想让她待在他身旁,等天亮了,他就不怕了。
林浅注视着他,问:“你喝醉了,知道我是谁吗?”
傅聿川没有抬头,她能感受到他扑洒在她颈窝上温热的呼吸,伴随着他开口的话语,有种被电流袭过的酥麻感,他声音低哑很轻,刚好能完全被她听清楚,他说:“是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