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师贤不敢迟疑,取了笔墨,大致的将海船的形制绘画了出来。

陈正泰再三看了图纸,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不但没有水密舱,而且也不是依托龙骨制船。

龙骨制船,应该是从宋代才开始出现的,出现了这么个玩意之后,海船抗风浪的能力大大的增强,而且舰船也比以往的舰船更加结实耐用。

陈正泰便问道:“高句丽和百济人的舰船也是这般吗?”

“是。”娄师贤老实道:“其实从前的时候,高句丽和百济的舰船,大为落后,只是隋炀帝征高句丽的时候,大量的匠人被高句丽和百济人俘了去,他们的造船技艺,才跟了上来,他们的船,和扬州所造之船,相差并不大,只是他们的水兵……习惯于在海上颠簸,比之我大唐的水兵更胜一筹。”

陈正泰听到这里,却是笑了:“若和扬州的海船相差不大,那就好办了,你兄长乃是水路校尉,现在回去告诉他,让他重新造船,择日再战,只是这船嘛,却不能再似从前那般造了,我先绘制一个新船的图纸你,依着我的方法来造,你尽管放心,按着我的方子,你兄长必有胜券,到了那时……少不得可以戴罪立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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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师贤听罢,一头雾水。

造新船,啥新船来着。

陈正泰想定,其实这水密舱和龙骨造船都是很简单的东西,只要将原理讲透了,在某些工艺方面进行改进,和从前造船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可这两个玩意,简直就是造船的神器,尤其是对于战船而言。

陈正泰索性将这娄师贤叫到一边,写写画画,这娄师贤在旁用心听着,大致的意思,他算是明白了。

另一边,陈正泰继续道:“这水密舱的根本在于水密,这个好办,我这里会写下材料,用这些材料准成。至于龙骨……倒时我绘出大致的结构。你们先造几艘小船来试试手,此后再造大舰。船料都有吧?”

“船料多的是。”娄师贤道:“这倒多亏了隋炀帝,这隋炀帝当初到了江都,也就是现在的扬州之后,最是好大喜功,下旨四处囤积船料,便是要造大船。哪里晓得,这船没造出来,却已身死国灭了!因而库房里一直堆积着大量的船料,可谓数之不尽,用之不竭。”

陈正泰心里感慨,那隋炀帝真特娘的是个人才啊,背负了一身的骂名,却是给李家人不知积攒了多少的好东西!

就不说运河了,单说这船料,若是隋炀帝没有囤积,他的这一年之期,怕是没影呢。

海水有腐蚀性,而且木头泡了水之后,没多久就可能腐蚀了,因而造船用的木料,不但要精挑细选,而且还需经过特殊的加工,保证其能够不腐不坏!

可倘若现在开始预备造船的木料,从砍伐到加工处理,再到晾晒脱水,没有个几年时间是不可能的。

于是陈正泰道:“这便好,我会让二皮沟这边的一群匠人同你一道去扬州,这些匠人,你别小看,他们在研究院里都是好手,最擅长的就是对材料和工艺进行改良,他们比寻常的匠人,更熟知科学之理。而至于这两种造船的方法,我也会绘制一些图形以及手书一些注意的事项交给你。你到了扬州后,和你的兄长什么都不用干,只需一面造船,一面征一批水手,噢……当初船队覆灭,死伤了不少人吧?就从他们的亲族之中征召,不必强迫,只告诉他们,想要报仇雪恨的,就跟着咱们一起干。钱粮的事不必担心,这钱……我们陈家出了。”

“陈家出了?”娄师贤不可思议。

陈正泰笃定的道:“我说的,还能有假的?过几日我便去见陛下,将此事定下来,哎……我们陈家虽也不是很有钱,可为了朝廷,自是该尽心竭力。”

娄师贤皱着眉,他觉得自己的责任太大了。

陈家对娄家有恩啊,这么大的恩,不说报效,现在人家不但在陛下面前美言,保住了他的家兄的官职和性命,为了支持家兄戴罪立功,还肯出钱。

养一支舰队,这所需的人力物力,至少也在数十万贯以上啊,这是何其大的财富。

当然,现在恩主显然是和娄家一样,孤注一掷了。

一年……只有一年的时间了,一年的时间要操练大量的水手和武士,还需造出舰船,需寻觅高句丽人和百济人决战,这……若是不能戴罪立功,只怕不但他的家兄彻底的完了,便是恩主……因为力排众议,也会遭人非难吧。

想到此,娄师贤吸了口气,牙要咬碎了,动容地道:“恩主大恩大德,我兄弟二人铭记于心,纵是粉身碎骨,也绝不负恩主所望。”

说着,拜下,郑重其事的行了大礼,随即告辞而去。

陈正泰心里倒是定了不少。

此前他还担心高句丽人和百济人有什么特殊的造船技艺,可现在看来……其实和大唐一样,不过是菜鸡互啄罢了。

新的船只只要造出来,那么娄师德就还有机会。

当着李世民的面,陈正泰可是做过保证的,这关系着娄师德的前程,也关系着陈家能否下海的未来。

这汪洋之上,有着数不清的财富,只是一方面,限于这个时代造船技术的低下,出海就意味着九死一生,因而那海上获得的巨大利益,却需付出沉重的代价,因而使人对于汪洋大海总是滋生畏惧之心。

而另一方面,却是因为统治者们总是满足于在陆地上凭借着广袤的国土攥取财富,却没有意识到汪洋大海之中有着巨大的金山等待发掘。

陈正泰收起心神,随即提着笔,大抵将自己想象中的船绘制成了图形,又在旁做了笔记,记录了一些造船的要点。

足足花了一夜时间,绞尽脑汁,方才发现,书斋之外的天色,已是微亮了,自己竟是一宿未睡。

陈福正蜷在角落里打盹,陈正泰叫醒他,将手稿收拾了一下,口里道:“送去研究院,告诉他们,抽调一批骨干,即可去扬州,这去扬州的路上,先将这些东西好好消化,到了扬州,就要预备造船了。告诉他们,一年为期,这船若是造的好,到了年底,给他们发十年薪俸做奖金,可若是这船造的不好,就别回来了,将他们一起打包,送到海外孤岛去,自生自灭吧。”

陈福原本还是迷迷糊糊的,可一听到又是奖金,又是送去孤岛自生自灭,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忙道:“喏。”

接着抱着手稿,一溜烟的跑了。

…………

报纸中关于高句丽的消息,令朝野都不禁为之震动。

许多人已经纷纷开始猜疑,可能要准备打仗了。

在长安的人,对于高句丽可谓是在熟悉不过,但凡是年长一些的人,都有过在隋炀帝时期,三征高丽的记忆。

在他们的印象之中,高句丽就是痛苦和妻离子散和客死异乡的象征。

那个时候,为了征发大军,官军到处征丁,青壮们甚至被捆绑起来,随即送往那千里之外,有的骑上马,成为战兵,有的则下了海,面对那汪洋大海。更多的人,则成为挑夫,运送粮食和军械。

三征高句丽,朝廷征伐的人力接近两百万之多,几乎天下所有的青壮男子,都不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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