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害怕,突厥人打算正面突袭!”陈正业这个时候大吼。

他倒是心很稳,因为没有选择了。

逃避是没有出路的,必死无疑。

当初他在挖煤的时候,也曾遭遇不少的险情,人到了草原上,他从矿工,到工长,再到这修筑道路的大总管,一步步的攀爬上来,他早已明白,想要让下头的人对自己心悦诚服,就必须随时保持镇定。

这已成为了他的本能。

此刻,他心静如水。

只是死死的盯着远处奔袭而来突厥人:“预备,都预备,不要害怕,我们有火枪,而这些突厥人……没有远程投射的武器。”

这番话,总算让许多人定了定神。

此时的高桥马鞍也只在二皮沟开始流行,实际上,并没有传到草原里。

就算是突厥人知道有这么个玩意,可这玩意制造也是需要成本。

这就导致,骑在马背上颠簸的突厥人,根本无法双手离开马缰,操控手中的战马,尤其是再这剧烈的疾奔之中,一旦双手离缰,身子一个不稳,人便要被甩出去。

正因为如此,所以虽然绝大多数突厥人可以举刀冲杀,却难在马上射箭。

只有等到数百年之后,这大漠中崛起的一个新的部族,当高桥马鞍开始普及,这大漠中的人,方才可以人人做到马上飞射。

而且因为没有马掌,所以导致马儿极容易失蹄,因而骑在马上,需格外的小心。

现在的骑兵,更多只是放马狂奔,提刀冲杀,而至于远程的攻击,除非放弃他们所擅长的骑兵冲击,否则根本无法做到。

如流一般的突厥铁骑,已是越来越近。

为首的一人,乃是阿史那恩哥,此人乃是突利可汗的亲兄弟,最是骁勇。

这一战实在是至关重要,决定了突厥人的生死存亡,突利可汗需要居中调度,进行压阵,无法带头冲锋,自然而然,也就将自己的胞弟,放在了至关重要的位置。

这阿史那恩哥在马上起伏,眼看着自己距离汉儿们越来越近,此时,已是雪夜沸腾。

千军万马面前,那小小的战车所摆成的障碍,其实不过是竹篱笆罢了,根本不值一提,而那障碍之后的汉儿们,更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只要自己冲近,便可将他们杀戮殆尽。

他举着刀,口里高呼着:“腾格里!”

“腾格里!”

一下子,身后如箭矢一般密集冲锋的突厥人此刻已是血气上涌,个个面目狰狞,他们疯狂的催动着战马,做最后的冲刺,一面随之高呼。

腾格里乃是突厥人的天,在此时高呼腾格里,自是因为……突厥有上天的保佑。

冲在最前的阿史那恩哥,流淌着阿史那家族的血脉,这里的人传闻这个家族乃是狼的子孙。

而现在……头狼策马扬鞭,如眼前无物一般。

他张开口,面上带着红光。

此刻的他,第一次释放出自己的野性,挎着战马,继续发出怒吼:“杀!”

“杀死他们!”

甚至,有突厥人热泪盈眶,他们自诩自己流有高贵的血脉,他们曾是这一片草原的主宰,曾让中原人战战兢兢,瑟瑟发抖,他们的大名,在四海之地广为流传,自然,他们也遭受了屈辱,不过……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洗清这耻辱的时候……到了!

越来越近……

轰隆隆……轰隆隆……

“预备!”

陈正业咬着牙。

他目视前方,此刻,他想到了自己在煤山中的时候,想到那里,他便再无所畏惧了。

工人的队伍之中,人们开始纷纷的将早已装药的火枪抬起来。

如往常操练一般。

足够的操练,使他们在心里提心吊胆时,依旧可以凭借身体的条件反射,听从着命令。

第一排火枪举起。

黑黝黝的火枪朝着已越来越近的突厥人。

有人手臂已被汗水打湿了,因为过于紧张,有人甚至按着扳机的手在颤抖。

他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所有人甚至都认为,可能下一刻,自己便要死在这里。

他们是从关中来的冒险家,他们怀揣着梦想来此,而如今……梦要碎了。

工钱可能也不能活着领到了。

这一切……是何其的悲哀。

干了这么多日子,每日起早贪黑,承受无数次的操练,在寒冷的草原里,哪怕是被大风吹的睁不开眼睛,也疯狂的将路轨推进。

他们原本该在工程完工之后,有的人留在朔方,置一些土地,建起一些房产。也有的人,该带着钱,回到自己的故乡,寻一个好生养的女人,繁衍自己的子嗣。

可是……这一切……在这震撼人心的马蹄之下,仿佛烟消云散。

有人突然咬着牙,面目狰狞状,他们痛恨这些妄图夺去他们一切的突厥人。

这些突厥人不但想要夺取他们的生命。

更是连自己的希望,竟也想一并收割殆尽。

只有那些凭着自己的双手,怀揣梦想的人,方才痛恨那些不劳而获,妄图依靠劫掠为生的强盗,恨得咬牙切齿。

越来越近。

甚至那蜂拥而至的马蹄,已是将人的心都震的随之颤抖起来。

李世民凝视着这些工人,这一刻……他竟有些痴了。

他们没有退。

即便突厥人即将出现在眼前。

这群本该是辅兵的人,现在却依旧一排排的站着,犹如石雕一般。

李世民顿时显得不可思议,他太明白军队了,正因为过于透彻,方才知道,一支军队在遭遇这样的冲击时,会出现什么情况。

可现在……他显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些工人们,有些小看。

陈正泰此时也不再畏惧了,自己的身边,有薛仁贵,薛仁贵脸色凝重,却是寸步不离的在自己身边,这个家伙……还是挺靠得住的。

陈正泰更关心的是战局,他很清楚,陛下虽然想冒险,想寻觅战机,来个直取中军,可事实上,这是送死,他仍将希望,寄托在这些工人们身上。

“发射!”

陈正业发出了咆哮。

射程到了。

火枪的射程,其实并不远。

因而,工人们已可看到,不远处的高头大马,那明晃晃的弯刀,变得更加的真切,甚至……他们还可看到阿史那恩哥的雄姿,阿史那恩哥挎着马,宛如天神下凡一般,带着无以伦比的威势,口里发出了最后的怒吼,因为他很清楚,胜利就在眼前,眼前这群乌合之众,只要自己冲入了汉人的军阵,便可教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他最后发出了一个声音,歇斯底里的怒吼:“腾格里!”

“腾格里……”

无数人回应。

砰砰砰……

第一排的火枪,瞬间的发出。

无数的硝烟,立即在车阵之后弥漫,寒风将硝烟吹开,可这硝烟浓郁,带着刺鼻的味道,随即随风而去了。

而就在这刺耳的声音不断的发出时。

突厥的骑队率先的发生了一些混乱。

许多的战马,显然并不曾听过这样古怪的声音,宛如平地惊雷一般。

不少战马受惊,以至几个突厥骑手直接摔落马去。

而失去了主人的受惊战马,瞬间制造了一些小小的混乱,又有几人人仰马翻。

可是……显然这并非是致命的。

战场之上,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何况只是这些,这不算什么。

那阿史那恩哥,依旧还在高吼着腾格里,他无所畏惧,浑身上下,散发着猛虎一般的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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