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烈也作为陈正泰特意精选的人,自也是不遑多让,甲片一罩,没有丝毫的不适。

二人没有取自己的兵刃,而是直接抄了操练用的铁棒。

这铁棒足有四只手臂长,分外的沉重,本是平时训练用的,也有数十斤。

似他们这般,全副武装,加上身体的重量,足足有三百多斤了。

难免又要遇到一个可怕的问题,寻常这样的人,根本没有马可以将他们载起!

倒不是说战马无法负重这样的重量,而是上马之后,战马吃力,无法有效地进行冲刺。

而这个难题,在大宛马这儿……便算彻底的解决了。

这两匹大宛马已习惯了被这两个分外沉重的家伙骑乘,居然毫不费力。

二人全身披挂之后,几乎武装到了牙齿,薛礼甚至还背上了自己的弓箭,紧接着,神气十足的和苏烈出营。

出营的时候,五十多个新兵列好队列,给他们打起了牙旗。

苏烈觉得这是教育他们的好机会,便道:“待会儿给我摇旗,好好张大眼睛看看,今日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冲营。”

众人就齐声道:“诺。”

地形很快就探测好了。

那扶风郡骠骑营的位置东南角依靠着一座山丘。

他们虽设置了拒马,不过拒马的高度……薛仁贵和苏烈都觉得有把握。

这里也是最靠近对方牙帐的位置,苏烈观察了很久,甚至研究了这些人的作息,以及人马的配置,觉得可以从这里入手。

所以,需先到东南角的山丘上,二人一人一身黑甲黑袍,一人一身银甲白袍,威风凛凛,踩着马镫,却没有急着催促战马。

这时候要畜养马力,让坐下的大宛马好好的歇一歇,将精神养足了,才能好好的干一票。

“小薛,陈将军当真是说……要我们将这扶风郡骠骑营上上下下都揍了?”苏烈再次确认。

薛仁贵顿时神色肃然,毫不迟疑地道:“那还能有假的?他就是这样说的,陈将军可能被羞辱之后,怒火攻心了吧。”

苏烈还是觉得不大对呀,口里道:“可他也太看得起我们了。”

薛仁贵就中气十足地道:“陈将军知人善任,知道我们的能耐,你别看陈将军啥事都不理,可他心里透亮着呢,不然怎么会找我们来?士为知己者死,我薛礼想明白了,陈将军一声号令,我便为他去死。”

苏烈听到此处,这时真的信了。

有道理啊,自己寂寂无名之人,有大志而难伸,是谁特意将自己调到了二皮沟?

看来陈将军早就暗中考察过我,若只是调我一人倒也罢了,还有薛礼呢!

薛礼还未从军,如此晓勇的少年,也被陈将军所发掘,这说明什么?

一想到如此,苏烈竟还真生出了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的感慨。

再接下来,他浑身热血沸腾,也和薛礼一般,觉得真应了薛仁贵所说的那句,应该士为知己者死了。

…………

已经临近中午,各营终于消停了,开始生火造饭。

下午就要围猎了,所以各营都卯足了精神。

这时,李世民已回大帐。

陈正泰等人自是尾随进去。

程咬金口里依旧喋喋不休,让陈正泰谨记着猎虎的要点:“若是撞到这猛虎,首先要做的,是不能让自己马受惊,次要的,就是不能露怯,你若是露怯,这猛虎便会在你身上寻到破绽,到时一个奔跃,便要了你的小命,小子,可别吓尿裤子。”

他说罢,喝了一口酒,打了个嗝。

众人又笑,似乎也都很期待陈正泰吓尿裤子的样子。

陈正泰就好像一个新兵蛋子进入了老兵的营地,然后被大家像猴子一般的围观,各种羞辱和调侃。

可他一点脾气都没有,在座的各位都是狠人,我打不过他们啊!

在实力面前,陈正泰还是很理智的!

于是只闷着头,不做声。

“关于这一点,俺就不得不说说俺那贤侄刘虎了,几年前,他也是你这般的年纪,老夫带他去打猎,倒是没碰着老虎,却是遇到了一头狼。这厮凛然不惧,挽弓就射,虽没有射中,却是提刀便上前冲杀,这个小子……很有俺的风采啊,不得了,不得了,将来要有大出息的。”

众人又跟着笑,心里却忍不住吐槽,这老程为了推举他老部下的子弟,真是不留余地啊,逢人便吹,耳朵要长茧子了。

李世民也笑,只是心里对这刘虎的印象更深刻了一些,他心念一动,甚至在想,是否调至飞骑宿卫来。

此时,陈正泰不由道:“我若是遇到了老虎,我也如此。”

程咬金大乐:“好好好,看比嘴硬,待会儿嘴就不硬了。”

帐里又是一阵哄笑声。

…………

而这个时候……

苏烈和薛仁贵,二人二马,带着摇旗的五十个新兵已驻马于山丘之上。

眼前是一个斜坡,坡下百丈之外,便是那扶风郡骠骑营。

此时没有人注意到这么一小队人马。

苏烈驻马观测了片刻,瞭望了这营地之后,便道:“就在此了,此营的将军,只怕不是小角色,颇有一些章法,不过……还是太嫩了,花架子太多,不懂变通。”

他开始品评。

虽然作为一个小小别将,不该说出如此大话的。

薛礼手持着铁棒,使了使,不耐道:“你倒是快一些,磨磨蹭蹭做什么,再这般消磨,他们吃过饭就要去围猎了,到时去哪里揍他们?”

“好吧。”苏烈拉下脸来。

一下子……他浑身上下竟涌现出了杀意:“既如此,我护左翼,右翼便交你了。”

“明白。”

“开始?”

“等一等。”薛仁贵想起了什么事来,从自己的背囊里取出了牛角号。

他道:“我们这是冲营,不是奇袭,既然是冲营,当然要先给予警示才好,如若不然,我们成什么人了?他们不是胡人,规矩还是要讲的,陈将军说,要光明磊落,我先吹牛角号。”

苏烈脑子发懵了,此时心头又一个疑问,这家伙到底哪里来的,自己怎么跟这家伙混在一起?

可下一刻,薛仁贵已很有仪式感地将牛角号放在了嘴边。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这是进攻的号角。

牛角号的号声,在此刻一下子响彻了云霄。

低沉的号角,瞬间打破了宁静,一下子……让这大地上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呜呜呜呜……”

连吹九响,天地之间,终于恢复了平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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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角吹罢。

薛仁贵便飞快地将号角挂在了自己的腰上,手持着铁棒,徐徐开始顺坡下马。

苏烈和他似有默契,两马平行,徐徐地催着马前行。

他们不急着冲刺,而是顺着坡,身子随着大宛马的起伏而随之徐徐起伏起来,这黑白色的金属铠甲,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阳光和金属的反射照耀在薛仁贵稚嫩的脸上,薛仁贵板着脸,今日他显得认真起来,只是那一双眼眸,却如阳光一般的耀眼,尤其是那瞳孔深处,似乎带着某种渴望。

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们天生下来就深信千百年来谣传下来的各种传奇,他们视自己为英雄,也能如那些名垂千古的人一般照耀万世。

薛仁贵就是这种人。

苏烈则谨慎得多了,他是未料胜先料败的那种人,如果败了,进了人家的大营,那么……应该下场很凄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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