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两眼一黑,“京中闺秀有几个是丑的?娶妻当娶贤,究竟是谁给你灌输了乱七八糟的思想,从今日起你必须学着管家,我去同你大伯母说说。”

“我不要!”裴宝珠嗔怒。

许氏难得大声,“那你要如何?你当你还是在颍川吗,在颍川时,旁人都捧着你,可现在入了京,比你身份贵重的千金数不胜数,你还觉得贤惠没用,那你今后靠什么居于后宅?”

裴宝珠大小被捧在手心,从未听许氏说过重话,此时委屈地哭了起来,“娘,你怎么可以吼我,我不是你最疼爱的女儿了吗?”

哭声唤醒了许氏的母爱,放轻了声音,“宝珠啊,娘是为你好,你心比天高,我和你爹想让你嫁给寒门举子,你都看不上,可你的脾性若嫁给权贵,里头的歪歪绕绕你怎么看得懂啊。”

许氏无奈又心疼,将女儿搂进怀里。

这么多年,只生了这么一个女儿,能不宠爱吗!

裴宝珠突然推开许氏,怨怼道:“娘就是偏心,娘对爹好,对姐姐也好,就是对我不好。”

许氏百口莫辩,“我怎么对你不好了?”

裴宝珠伸手指数,“姐姐虽是远嫁,但嫁的是青年才俊,即便没有爵位,也是当地颇具底蕴的世家,到我这里,娘就想让我嫁给普通人了!究竟谁才是娘的亲生女儿!”

“你,你姐姐她一心要嫁那户人家,你爹也同意了,我有什么办法,”许氏谈及,也诸多不满,“我若是说的算,就不会让她嫁。”

裴宝珠止了眼泪,不再提姐姐的婚事。

耳旁,许氏还在苦口婆心道:“总之,今后你不要去惹你嫂嫂生气,万一她给你穿小鞋,你——”

庭院中,赫然响起玉翡的声音:“四小姐,少夫人给您派遣了四个丫鬟,四个婆子,供您差使,若人手不够,您可以再同少夫人说。”

闻言,裴宝珠都没出去看一眼,就在房中喊道:“不够,不够!唔!”

突然被许氏捂住了嘴。

许氏警告地瞪她一眼,起身换了副笑脸走出去,“够了够了。”

玉翡礼貌地抿着笑,福了福身,回了青云院。

院中,沈桑宁望着几块冰,舔了舔嘴唇。

她也想吃冰。

但不能。

“少夫人,”玉翡走上前,“夏香已经送过去了,只是奴婢觉得四小姐有意为难您,是不是要告诉世子?二十套新衣简直无理取闹。”

沈桑宁朝玉翡望去,“谁要给她做新衣了?”

玉翡一愣,“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少夫人是想晾着四小姐?”

想着裴宝珠踢箱子的行为,沈桑宁淡然一笑。

怎么能叫晾着?完全是裴宝珠自找的。

反正府里人都看见了她送过衣裳,是裴宝珠自己不要的。

她答应裴宝珠无理取闹的要求,已经是个十分温柔的大嫂了,可是做二十套新衣哪里是那么快的事情?

慢慢做呗。

看谁着急。

着急就自己出去买成衣呗,不用府里出钱,正好治治裴宝珠的毛病,还省了银子。

她的做法,根本无处可遭人诟病,即便是许氏也无颜来催。

玉翡也跟着笑了,下意识道:“看来是世子多虑了,您哪里会被四小姐欺——”

话音戛然而止,忽然低下了头。

沈桑宁看她一副说错话的样子,眉目轻拢,“他交代你什么任务了?”

玉翡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重新对上目光,“世子说,他白日常不在府中,若您受了什么气不告诉他,让奴婢不许隐瞒,每隔几日都得去汇报一次。”

怪不得有时候都找不到玉翡的人。

“上回将那锁带回来,就是去汇报的。”玉翡老老实实全盘托出。

沈桑宁笑意收敛,严肃的模样让玉翡噤了声。

她没有纠结那汇报,反而问道:“你究竟是哪边的人。”

这个问题难住了玉翡,玉翡许久不答,左顾右盼见没有细作,才压低声音:“明面上,一定是世子那边的。”

那么暗地里,就是她这头的?

沈桑宁轻笑了声,余光瞥见庭院外走进的一抹藏蓝色身影,她的笑容止住。

玉翡顺着望去,见世子归来,联想到刚才自己的话,心虚地低头退了下去。

沈桑宁一直盯着裴如衍看。

早晨婆母的话,还有她如芒刺背的慌张,在此刻化为愤怒和不满。

他几大步就踏近,被她视线盯得有些不知所措,摸了摸脸颊,面无异色地开口,“叫夫人看出花来了。”

她冷哼,彼时站在屋外的台阶上,“还花儿呢!”

裴如衍仿佛没听出她的气似的,还在靠近,一步跨上台阶,和她站在同一层。

两人高矮立见,她气势显然矮了不止一层。

“裴如衍,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那花是——”沈桑宁看着淡然的模样,心中来气,抬脚踏上高一阶的台阶,“你怎么不考虑后果呢!我就像是那怀璧的匹夫,怕死了!”

奈何,即便上了台阶,也还是比他矮,略垫脚才能平视。

也不晓得是谁砌的台阶,怎么可以这么矮!

裴如衍直视着她的神色,伸腿往后迈了步,上身都未曾动过,唯有下摆轻晃,已然下了个台阶。

两人中间隔着两层台阶,沈桑宁以“身高”的优势,绝对压制。

这叫她能说什么?他这举动既让她动容又无奈,她气还没撒出来,显得她很无理取闹一样。

他一副从容之态,仿佛后退一步的不是他,“夫人不必怕,晚些时候,我弄束好看的花,让人种到母亲院里去。”

沈桑宁皱眉,“怎么能一样?你都不知道母亲多爱那花,普通的花儿哪能入她眼?”

“你往日也不是这样冲动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不着调的事,你一点都不像你了,下次不要再胡来了!”

裴如衍听着她喋喋不休,直到她讲完,他嘴角挂起如沐春风的淡笑,“那夫人昨夜可欢喜?”

若不讲今早的胆战心惊,单论昨夜,那无疑是欢喜的。

但沈桑宁偏不说,“不,萤火虫亮了一晚,我都睡不好。”

裴如衍思忖着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出点子,“今晚我陪你。”

“你别想!”沈桑宁瞪他,伸手指指他心脏的位置,“下回也不许再做不着调的事。”

还不如塞私房钱呢!

哼。

沈桑宁转身回屋,裴如衍没跟着进去,隔着房门在屋外说——

“是陈书说,这样能哄人,我以为你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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