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伟的话,让粮站的工作人员心下都一紧,下意识地看向夏长军。
夏长军的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今天的这事要是被报道出去,别说是他,就是公社社长也逃不了干系。
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严文汉,严文汉此刻满脸阴沉,十分愤怒地盯着周立伟。
“你吓唬我?”
周立伟嗤笑,“是不是吓唬你,你可以试试,或是你可以给省报打个电话问问。”
此话一出,不仅是严文汉和夏长军以及那些粮站的工作人员,就是云松山和林枫这些除了两位当事人的青山大队的社员,都信以为真。
而周立伟则是断定他想打也没省报的电话,就算有,打过去这种问题人家也不会理你。
云朝阳激动道,“修知青,原来你昨天晚上一直拍我们干活的照片,就是因为你要写什么抢收的稿子啊。”
冯邵明也指着修世杰,一副恍然的样子,“哦,我就说你最近抢收的时候怎么还带着相机,时不时就偷拍两张,原来是因为省报有向你约稿。”
说完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不住了,之前一直都误会你了,还以为你是为了偷懒躲避劳动,原来你在干大事。”
修世杰尴尬地笑笑,他能说当时是真的为了躲避劳动么?
只是怕有人追究他偷懒,就想着拿相机拍照当借口。而且也心疼胶卷,总共也没拍几张。
赵军轻轻给了修世杰一拳,“你小子,居然连我和邵明都不说,这是好事,干嘛要瞒着我们?”
“这,这......?”
为啥要瞒着大家?这他也不知道啊。
只好看向周立伟。
周立伟挑眉,没想到还有他躲懒拍照这一出。那正好,连自己人都骗过了,就不用说别人了。
“是我让他不要说的,因为省报那边有说过一定要记录咱们抢收和交公粮整个过程的真实情况。”
众人齐齐点头,表示明白了。
粮站的工作人员是越听越心慌,要是这交公粮的过程如实地报道出去,他们的饭碗肯定都保不住了。
夏长军心里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要重新验收青山大队的粮食?
可要是不这样做,势必要得罪严文汉,到时候人家在他舅舅面前随便提两句他的不是,他也没啥好果子。
哎,他怎么就那么难啊。
你说你们有啥爱恨纠葛,斗自己的就成,为啥还要将他们这些小喽啰牵扯进去。
现在到底要怎么办?
“严师傅,你看这?”
严文汉瞪了他一眼,对着周立伟色厉内荏道,“省报约稿又怎么样?在红旗公社,没有我舅舅的允许,就是你稿子写了,照片拍了,你们也休想寄出去。”
“哟,你舅舅到底是公社的社长,还是咱们公社的土皇帝啊,还想一手遮天?”
张亮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一直以来,他就看不惯严文汉这个家伙,以前老爹也说过离他远点来着,走近了人家会以为自己想巴结他啥的。
现在看来,离这人远点是对的,说话做事能害死个人。
周立伟也冷笑,严文汉这样的行事风格,要是不收敛点,估计迟早会出事。
严文汉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补救,“我的意思是,你们寄稿件和照片的时候,邮局的工作人员会严格检查,要是有不实报道,肯定会寄不出去。
我舅舅一直都在强调,各个单位的工作必须严格到位,你们写的稿子,代表的不仅是青山大队,还代表了我们整个红星公社,所以,稿子和照片都要交给我舅舅过目审核,不能让你们乱写一通。”
这话看似说得没毛病,但仔细一想,实则还不是在以权压人。凭啥写的稿子就要交给他舅过目?
不管啥时候,给报社投稿都是自由的。
周立伟嗤笑,“你的意思能代表公社的意思?还是能代表咱们国家的意思?谁说向报社投稿还要当地的公社领导同意的?还是说你那个在公社当社长的舅舅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严文汉愤恨地瞪着周立伟,“你不要胡说,我舅舅一直都是尽职尽责的好领导。”
周立伟轻笑不语,那不屑的表情让严文汉恨不得一拳打过去。
他现在也不知道这省报约稿到底怎么回事,要是真的,他们肯定会写对他不利的事情,有可能还牵扯到他的舅舅,今天这事,暂时只能罢手。
心里怒火中烧,十分不甘,面上也快压制不住怒火,甚至还刮了夏长军一眼。
夏长军憋屈的同时,也很是不悦,当然这是对严文汉的,只是面上还不敢得罪。
见严文汉这种态度,只稍做犹豫,立马对周立伟他们换了一副面孔。
“这位同志,还有云大队长,刚才都是误会,你们的粮食早就验收好了,还是按照之前的验收结果来。”
说完,转头又对身边的工作人员道,“青山大队的粮食颗粒饱满,晾晒的干,杂质几乎没有,被评一等粮,每百斤刨除杂质一斤,每袋记99斤,交粮126袋,共计12474斤,还差126斤。”
“耶,哇喔,哇......。”
“哈哈哈......。”
青山大队的人不由自主地欢呼出声。
云松山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起来了,挥着烟杆指挥道,“老二,你赶紧去车上再搬130斤粮食过来。”
云朝阳还没动,就有村民已经一溜烟地跑出去抬粮了。
正在这时,一群领导模样的人进了粮站,为首的是一个看上去四十来岁,梳着大背头的男人。
左手边跟着一个27、8岁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右手稍后边那个微躬着背的男人,赫然是红星公社的社长李广才。
他们的后面,还跟着公社的副社长余振华,以及公社的其他领导。
夏长军看见李广才,心里直呼倒霉。
这人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他刚一改变主意的时候,他就来了。
这是老天觉得他这棵墙头草做得还不够辛苦么,要这么玩他?
以后他还有好日子过吗?
他怎么就这么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