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目对视。
万语千言。
郑可安稳了稳心神说道:“其实对于这等局面我与特委早有预料,在此之前就已经商定好了计策,便如你所想,舍弃一人保全一人。
这等事情在情报工作中屡见不鲜,想来对你而言并不陌生,所以你无需有任何不同看法。
我知你经历过,也知你不想再经历,可国土如今任人践踏,我们没有更多的选择。”
“你现在讲这些大道理……”
“这不是大道理,是我们的无奈,是我们的可悲,是祖国的伤痛,是民族上难以抹去的耻辱。
反满抗日事业发展到如今,不仅仅要反满抗日,还要反对汪伪政权等,没有看到进步,甚至越发艰难。
但我们不会因此就意志消沉,特委当时想要安排我离开,我觉得不能就这样撤离,因平房区的细菌武器一事至关重要,再者我若撤离,对你影响很大。”
“可你这……”
郑可安再一次打断池砚舟的言语,她说道:“其实潜伏工作人员,往往在生命的结束时刻,或许都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完成一件任务。
可能就是在他完成第一个任务时,就失败暴露牺牲,这是很多潜伏人员的遭遇。
对我而言我已经完成了很多次任务,甚至其中包括窃取敌人细菌武器作战部署的任务,相比较那些同志我已经很幸运,所以我此刻没有遗憾。
但你的位置来之不易,有多少同志为其牺牲你应当比我清楚,你的潜伏环境良好,我却成了最大影响,只有我这里为这件事情画上句号,你才能继续潜伏下去。
冰城警察厅特务股股长,这个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你身上的责任很重,所以我才问你怕不怕活着。
活着!
比死更令人煎熬。”
郑可安说了一大段话,池砚舟全部都听入耳中。
可现在心情让他难以言语。
郑可安也不等他回答,继续说道:“你活着其实更痛苦,但我也只能残忍一次,毕竟你的位置对组织的情报工作而言很重要。”
“你不要擅作主张,就算是你一心求死,我这里的嫌疑也不会被无视,等待组织命令。”
“我既然说了是提前与组织商议好的,那就一定会解决你身上的嫌疑问题,不然正如你所言,我们会一起被捕然后面临审讯,我又何必与你说这些。”
看郑可安的样子,池砚舟觉得她说的应该是真的。
难怪组织这一次,给出的回信没有明确的计划,应该是需要郑可安来通知他。
但这对他而言确实太过残忍。
可对郑可安呢?
又何尝不是。
“农乐童同志,继续战斗下去,不要过度悲伤,我们需要最终的胜利。”
其实郑可安说的都对。
这件事情池砚舟想要主动牺牲救郑可安,不合理。
因他就接触不到细菌武器作战部署的情报,这是一个因果关系。
所以只能郑可安去承担。
难以接受是不假,但池砚舟也不是刚参加工作的愣头青,慢慢深呼吸平复内心后,他问道:“组织的具体计划是什么?”
“你若调查出我的问题,在地方分室这里,他们大概率会觉得是我主动牺牲,来保全你。”
不错。
就算是苦肉计。
让池砚舟亲手抓捕郑可安,那地方分室也不会完全放过你。
毕竟存在主动牺牲,掩护战友的可能。
“地方分室确实不好对付。”
“所以我这里的问题,你是万万调查不到的,毕竟地方分室都难以调查出端倪,你又怎么可能有发现呢?”
“组织的安排是?”
“他们怀疑我从吉葉秀樹这里拿到了情报,那么我总是要送出去的,所以怀疑是在医院将情报交给你。
但其实来医院之前,我在医科大学停留的时间更久,那么医科大学内的人,比你更加值得怀疑,所以他们也对医科大学内的人展开了调查。”
“也在调查医科大学内的人?”
“这件事情牵扯这么大,地方分室不可能只盯着你调查,所有可能传递情报的人,都会面临调查。
但不管是谁传递情报,能接触到情报的就只有我一个人,因此我是没有办法置身事外的。”
“想要祸水东引?”池砚舟反应过来。
“那几日我故意找了医科大学的校长裴自明两次,所以现在他也遭受了地方分室的调查,且他的办公室内肯定被安装了监听设备。”
“然后呢?”
“我会前去他办公室内,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让地方分室成员误认为是暗语。
其原因就是你对我见面太过频繁,我从你这里意识到了我可能被调查,所以提醒同党裴自明。”
“但经过调查,地方分室这里应该不会上当。”池砚舟觉得裴自明被捕后,肯定是可以将事情讲清楚的。
郑可安却摇头说道:“他没有讲清楚的机会。”
“这是?”
“这件事情你不用管。”
“既然都可以让裴自明变成我,那么能不能找个人变成你?”
听到池砚舟如此问,郑可安解释说道:“所有可能接触到这份情报,然后也有可能泄露情报的人,全部都会被处决。
哪怕是现在有人可以变成我,那也不过是他和我一起死,你明白吗?”
道理池砚舟当然明白,只是心有不甘。
郑可安继续说道:“但我将情报给了谁,这个人就是联络员,他是没有机会直接接触情报的,所以找到这个人,就算是调查清楚整件事情。”
“明白。”
“这样做你是没有嫌疑,但地方分室这里是否会放过你,也不能说是一定,因此你还是要谨慎小心。
但你之前表现很好,在警察厅内有些名气,想来对你的怀疑本来也不大,应当能顺利度过。”
看郑可安安排好了一切,池砚舟现在是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不和我告别吗?”郑可安却洒脱的问道。
“一路走好。”
闻言她笑着摇头。
就在两人打算离开饭店时,池砚舟问道:“你没有其他的话要说吗?”
“你是想要问,我有没有话留给他?”
这个他是谁两人心知肚明,是郑可安的引路人,也是互相爱慕之人。
“有的话,我可以帮你转达给组织。”
“没有必要。”郑可安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又何必让对方挂怀。
见状池砚舟便没有再多言。
“这几日事情就会结束,但是因为你的调查导致我意识到问题,所以你可能也会遭受一定的麻烦。
只是你毕竟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什么,地方分室告诉你的信息也很少,又一直逼迫你调查,所以主要责任不在你,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就这几日?”
“等消息就行,到时候你可不能露出破绽。”
“我岂敢。”池砚舟确实不敢,郑可安牺牲换来的局面,他没有资格去破坏。
两人在饭店门前分道扬镳,池砚舟退回饭店用店内电话打给警务厅,联系十合瑛太。
“长官。”
“怎么?”
“属下一直用邀请对方加入诊所的理由和其见面,但郑可安一直拒绝,今日更是连见面的邀请都拒绝了。
属下没有办法只能跑来学校门外堵人,人虽然是堵到了,可是吃饭的时候不欢而散,恐怕之后是没有办法再约她出来见面了。”
听到这些十合瑛太说道:“自己想办法。”
说完就将电话给挂了。
毕竟也不打算依靠池砚舟调查,过几日说不定就将两人抓捕了,十合瑛太也就懒得费心。
池砚舟挂断电话从饭店离开。
他这个电话就是告诉地方分室,郑可安不和我见面了,且从对方的反应看来,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总之他已经提醒了。
十合瑛太是没有管池砚舟,但郑可安的反应,他还是汇报给了冈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