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都办妥了。”

夜幕降至,琼华宫出宫采买的宫人,赶在宫门关闭前回到宫中。借着为那“蛋糕铺”调整配方之由,得以出宫的翠桃,也顺利回到薛玲珑身边。

听到她说的话,薛玲珑眼前一亮。

抓住翠桃的手问,“那东西,亲手交到了沈峰手中?”

“回小姐,奴婢亲手交给了世子。”翠桃垂眸回答,被抓的有些发痛的手,往回缩了缩。

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小姐,世子爷如今看上去,与过去大不一样了……”

“什么大不一样?”薛玲珑愣了一下,皱起眉头。

最后一次见面,沈峰冲进凌家别院时的模样浮上心头。那时哪怕二皇子衣冠不整,略显狼狈,看着也比沈峰那个窝囊废,强上许多。

难不成,沈峰如今更不堪了?

一时间,薛玲珑心头不禁泛起一丝恶心。

不过想到凌贵妃的狠毒无情,那丝恶心又被瞬间压了下去。罢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与其在凌贵妃这里过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倒不如先让沈峰把自己弄出去……

也算沈峰最后贡献一丝利用价值。

不枉她为沈峰生下个女儿。

想到女儿,薛玲珑晃了下神,口中有些发涩。

“翠桃,这次出宫,你可有打听到……那小丫头的下落?”

“并未……”翠桃低下头,不敢去看薛玲珑的神色。

倒不是害怕这位如今早已大不如前的主子责罚自己,而是她怕自己再多想一想那可怜的小主子,会良心难安。

那一日,凌家别院一片混乱。

薛玲珑被凌贵妃接入宫时,根本没想起自己还有个尚不足岁的幼女需要照顾。

凌贵妃,自然也不会体贴地想起这出。

凌家,更不会冤大头似的替薛玲珑在宫外养孩子。

薛玲珑被带走当日,她手下那几个跟着她一起住进凌家别院的丫鬟,就被从别院赶了出来。薛玲珑与沈峰那个才刚学会爬不久的女儿,自然也不例外。

先前沈峰来别院,捉奸在床那一次闹的太难看。

薛玲珑的婢女不敢直接找上晋阳侯府,只得先带着人找到薛玲珑兄长家。

按理说,那小丫头就这么养在娘家,由薛玲珑过去的贴身丫鬟照顾着,也没什么不好。

可偏偏不知怎的,就这么不见了踪影……

不单是那还未满岁的小丫头。

连同留在薛家伺候她的绣桃,碧桃,也一并不见了踪影!

薛玲珑也是前几日,借着帮凌贵妃巡视戏楼修建进程的机会,偷偷回了趟娘家,才知道的这件事。

偏生她那哥嫂,都不承认是他们将人弄没的。

只说薛家好吃好喝的供着那几个婢女,还有那根本不该住在薛府的“小小姐”,从不曾约束她们,八成是两个丫鬟趁着府上不注意,把“小小姐”带出去卖了。

这说辞,薛玲珑根本不信半点!

她暗自猜测,极可能是兄嫂将绣桃、碧桃,还有她那尚未满岁却长得冰雪可爱的女儿,一并给卖了。

可恨她却找不到证据。

甚至还不敢大肆闹开,因为凌贵妃根本没准许她私自回娘家探亲。

薛玲珑自己都不敢大肆寻找丢失的孩子。

丫鬟翠桃自然更不敢。

不满一岁的孩子,失去双亲的庇护,还不知将要经历什么。

翠桃不敢想,也不愿想。



夜色渐深。

东边裕昌候府的喧闹声,终于小了许多。

栖风院,缠满枯萎花藤的秋千上,沈峰屏退下人,呆坐在那。

手中捏着一块帕子。

就是最普通的素色棉布帕子,大户人家下人都不屑于用。

帕子平平无奇,可仔细看,那上面却用浅色的细线,歪歪扭扭绣着两团东西。

很艰难才能依稀辨认出,是一对尖嘴相对着的鸟儿。

针脚最细密的部分,还隐隐透出一点红褐色的血色,染在白色的帕子上,哪怕已经揉洗过了,依旧留有印子。

不用旁人多说,他也知晓,这帕子出自何人之手。

几年前,他还未与卫云岚成婚,刚与那活泼灵动,热情洋溢的人儿相识,就被她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吸引。

不过月余,从相知到相熟再到相爱,已然密不可分。

情到浓时,他对她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她也为他,尝试自己不擅长之事,曾洗手作羹汤,也曾拿起针线,为他亲手绣下一方帕子。

只是她着实不擅女工,一对鸳鸯绣得歪七扭八,根本认不出是什么东西不说,还将手指头扎满了眼,好几次都将血滴在了帕子上。

记得那时,他看到她悄悄绣帕子的模样,心疼不已。

心下的怜爱,更深了几分,心里直道她果然与旁的女子都不一样。

就算不善女工,也不让丫鬟代劳,哪怕伤到手指也要亲手去绣。这绣的哪里是什么帕子,分明是一片真心。

时隔多年,再看到这样一方帕子。

往事种种,全都涌上沈峰心头。

可当初的怜爱,却怎么也生不出来,再看那帕子上的血色,只觉得讥讽无比。

一方帕子被他紧紧捏在手心,像是出气似的,揉搓得皱皱巴巴,宛若一团咸菜疙瘩。

就在这时,院内脚步响起。

沈峰竖起眉头,“不是说了,谁都别来打扰本世子?都滚出去!”

“世子爷,夫人唤您过去……”小厮硬着头皮开口。

“夫人命小的,务必将您请过去。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这是一贯跟着沈峰的小厮。

看他走起路来腿脚似有几分不利索,沈峰便猜到,他定是刚受了秦氏的责罚。

要是这会没法将自己带到正院,这小厮,怕是又免不得被一顿打骂……

叹了口气,他从秋千上起身。

“罢了,本世子过去看看。”

“不必跟着伺候。”

晋阳侯府正院里。

过去花团锦簇般的装饰,早就不复存在,偌大的厅堂,也只余下一对充场面的花瓶,旁的器物早就被典当得差不多了。

少了那些摆设,屋中更显空荡。

秦氏端坐上首,一见沈峰迈进屋中。

抄起手边的茶盏,就想要砸下去。

高高举起,却是动作一顿,又小心翼翼地放了下去。

这上好的官窑出品,府中一共也没剩下多少,砸一件就少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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