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你可知梁家为何将婚期定的这般着急?”卫云岚向黄玉玲问道。

“我也不知。”黄玉玲摇了摇头,接着带着几分讽刺,又几分庆幸地说道:“我爹昨日接了帖子,还骂梁家人言而无信,忒不牢靠,明明前几日才来探了他的口风,口口声声说愿等我病好定亲,才隔几日,就又与别家定下了亲事。”

“梁家前几日还欲与你家议亲?”卫云岚有些惊讶。

先前黄玉玲面部有疾,卫家大房少爷抵死不愿与其议亲之事,在北关不是秘密,卫家大少爷甚至还曾在公开场合说过,宁娶平民女,不娶黄家女这样的言论。

卫云岚还以为,梁家欲与黄家议亲这事,早就翻了篇,哪曾想,梁家前几日才向黄家表过“忠心”。

现在与梁家议亲的,是在北关扎根已久的罗家。

罗大人任北关边务大臣一职,在城务府中,仅位于龚锡山龚大人之下。据说罗家本就是北关人,在本地经营了几代人,哪怕官职算不得顶高,在这北关城中却颇混得开,哪家都要给几分面子。

与梁家大少议亲的,正是罗大人唯一未成婚的嫡幼女,还差一年才到及笈的年岁。

大户人家,这个年纪议亲、定亲是常事。

但真正成婚的少有,越是疼爱女儿的人家,便越会将女儿多留几年,不会急着这么小年纪就将女儿嫁出去。

梁家与罗家这场婚礼,实在来的莫名又轻巧。

“大约就在梁家与罗家定亲的三日前吧,梁夫人还来过我家,见过我嫡母。”黄玉玲凝眉想了一下。

也就是说,早在半个月左右之前,梁家人的联姻目标还是黄家,是在短短三天内突然改变的主意。

卫云岚正琢磨着,便听黄玉玲感慨,“许是梁家少爷与罗小姐私下见过,你知道的,北地不似京城风气那般严苛。”

“梁少爷那性子,恐怕除了他自己看上的,别的都没法那么快点头认下吧。”

说这话的时候,黄玉玲没有丝毫遗憾或者不被选择的失落,相反满是解脱,她巴不得梁少爷眼里没她,梁家也不再缠着父亲,想要娶她进门。

如今梁家与罗家突然议亲,要说这满北关城中,最高兴、最祝福他们的人当中,定有黄玉玲一个。

她终于得以解脱。

父亲也不用瞻前顾后地害怕得罪梁家,害怕被京中太后一脉“穿小鞋”。

听到她的猜测,卫云岚心里却不怎么认同。

“那罗小姐,年岁也太小了些。”虽说这个年纪议亲,也属正常,不过这个年纪的女孩怕是还没长开。

罗小姐也并没有什么容貌出众的传闻。

那梁少爷,惯是个眼光高的,哪能看上一个还未长开的小丫头?

比起梁少爷想娶罗家女为妻,卫云岚更倾向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婚礼,另有原由。

想到这里,卫云岚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不好。

能有什么大事,是梁夫人哪怕牺牲长子婚姻,也要完成的……

依梁夫人那心高气傲的性子,等闲事定是不会让步。

这场婚事,图谋不小!

就是不知,谋的究竟是什么。

一时间想不明白,卫云岚打算回去后将这份怀疑,告知天枢阁的人,他们知道的情报比自己更多,或许能从中理出一些头绪。

又与黄玉玲聊了聊近来,城中组织大户人家捐粮的事,从黄家离开,马车一路从边关官员、大户所居的北城,行至南城。

街道越发拥挤,两侧的行人也渐渐多起来。

“这次的天灾,危及不下十个州域,受灾最重的两个州域,听说府城都被龙摆尾毁了,百姓居无定所,无处可去,朝廷又迟迟不送赈灾粮去,简直不给人留活路……”

义愤填膺的声音,透过车帘,飘进卫云岚耳中。

撩起帘子向外看,说话的是一位举着草木棒子卖糖葫芦串儿的老伯。

话刚出口,正在买糖葫芦的妇人,立马拉着身旁的孩子向后退了三步,生怕这惊人之言牵连到自己。

边上的摊贩也纷纷吓了一跳。

“这该死的世道,就是逼人去死!”

“老伯,你快少说两句。”旁边的商贩连声劝道。

有那与老伯相识的,叹息一声,与其他人解释:“这位老伯是定州人,家中不少亲人还在定州,老伯的儿子两月以前刚去定州探亲,如今还没回来,怕是凶多吉少……”

周围人听罢,无不唏嘘。

却不敢朝老伯身边靠近,这样的言论,心里认同归认同,面上却不敢沾染一点,这可是会引火烧身的事啊!

人群中,老伯不顾劝说,仍在滔滔不绝,“这次受灾的,是那些州域,下次就该轮到我们,这是天罚,是上天要亡大雍!”

话音才落,一队城卫兵匆匆赶到。

“闹事的在哪?”

老伯身边瞬间形成一个方圆五丈的中空地带,不用人指,也能一眼就注意到。

人很快被城卫兵带走。

下场多半与前些时日,那些敢在城中发表惊人之言的人一样。

没有人敢质疑官府的作为,但看着那倒在地上的草木棒子,以及散落一地的糖葫芦串,所有人心里还是沉甸甸的,越发惶恐难安。

卫云岚心情同样沉重。

这样的事件,近日在城中越发多见。

北关城中,“贵人”聚居的北城没什么感觉,南城却尤为明显。

一切都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马车拐过一个街角,卫云岚忽然注意到,正有一名衣衫褴褛的乞儿,蹲在角落里的避风处,死死用手按着怀里。

隐隐能看出,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怀中挣扎。

卫云岚若有所感,眯眼向那乞儿看去。

就在这时,被那乞儿塞在怀中的东西,终于挣扎了出来,乞儿伸手去按,忽然吃痛惊呼一声。

“嘶……”

“该死,什么破东西!”

乞儿的指尖,被利物划破一道口子,血色冒出,同一时间他怀中按着的那东西,终于扑棱翅膀飞了起来。

是只鸽子。

卫云岚眼神一利,袖中一直携带的银针,脱手飞出,正中鸽子翅膀!

“穗禾,去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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