吠努离又称作为青金石,西域交易往来盛多,此块色泽均匀无裂,质地也还算上细腻,那摊贩妇人不识得此物,亦或者给她此物的胡姬没有告诉她此物真正的价值,竟用于当垫板使去了。
裴衍儿时宫中跟着教习学过篆刻,灵宝玉石都刻过。这些年过去了竟未忘记技艺,只是做这些个玲珑的小玩意很是耗时耗神,他踌掇着,是要刻个生肖摆件还是坠子到时给她玩儿,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一个胡商聚集的街市,只见前方一个异域风情装饰的小店前那具熟悉的身影正巧舌如簧地和店主交谈,旁边随同的还是席主簿之女,店主是个热情好客的西域人,戴着耳衣留个棕色的络腮胡很是热情好客。店里售卖都是女子喜欢的东西,有琉璃瓶装的香水,沉香、宝石等……
裴衍见暮云正盯着一块闪闪的小石头笑得眉如春山,用也不知道从拿薅来的一个大圆圈的镜子(放大镜)左照又照地。
“安达尔,这是块金刚石?天呐,这得有四五克拉吧?”
她喜欢这样的闪闪的石头?裴衍在心里暗道,不自觉地把手上的那块吠努离收了收。
那个叫安达尔的店主笑着走了过来,用拗口的中原话道:“姑娘好眼光,这块金刚石可是我在小铺里独一份了,你要是喜欢,算你便宜点?”
话音刚落,给她比划了个价格。
她听了瞪大了双眼,掏出钱袋子很是为难正打算再说些什么。估计是钱不够。
“给她包起来,还有那几瓶琉璃瓶装的香水也一起捎上。”
店主眉开眼笑应声,“好咧。”
暮云听着这熟悉声音猛的回头,只见裴衍不知何时出现在店里。身后不用多想就知道跟着是陈平。
听说他拜了廷尉之职,暮云心存疑惑但两人已有些时日未见,想来他必定也很忙,就姑且把心中疑惑放下。
“你……这……要好多钱,好贵的……”她嗔怪道。
虽只隔了几日未见,但裴衍心里却觉得过了很久,本是为了博她一笑,见她此时倒是杏目一瞪也觉得有些意趣。
“无妨,小钱罢了,席姑娘若有看上的,也可一起捎上。”裴衍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席翩翩也道。
席翩翩见他们这样本就憋着笑,听说也有她的份自然也不客气,也随意选了几样。
她偷笑着看向暮云和裴衍一眼,随即识趣地走去一旁和店主说话,留他们两人交谈。
暮云嗫嚅着不知该从何说起,忽然听见旁边的两个顾客说起了大皇子李昂下狱即将被抄斩的事。
“大皇子要被抄斩了?”黑豹袭击那事她也在场,心里也知道李昂必定不会有好下场,却还是有些唏嘘,皇家亲情寡薄,即便是亲子也下得了手。
裴衍脸上淡淡,“是,他做了那样的罪行,必定是要伏法的,不然何以服众?”
虽然只有一瞬,裴衍眼中凌冽的冷意她却是没看错的。裴衍看着这样温润如玉的人,也会如此心硬血冷么?
“主人,这店主说这是随赠的用胡药调的温玉膏,是何物?”陈平拿着那个小罐子走了过来,又拿在鼻尖嗅了嗅,觉得气味有些发冲捏着鼻子嫌弃皱眉。
“掌柜的,这是什么东西?我说了腰上带了伤使不上劲儿,走路有点疼,你给拿的什么玩意儿?”陈平有些愠怒扯着嗓子又走去问安达尔。
“什么东西?”暮云眨巴眨巴着眼睛,歪着头问裴衍。
裴衍闻言眸色一沉,脸上瞬间冒了红晕看着不大自在。
他轻咳了两声道:“东西拿好了就出去吧。”
暮云心里默道:“奇怪?他为什么脸红?”
席翩翩是带乘了轿子过来的,她们刚出门席府的人便来接了。她努着嘴不乐意但奈何家规在,无奈只能和暮云一行人告别。
胡商聚集的街市不比京中的摊贩,这里的人很是热情好客。他们平常这样成双走在街上难免会惹人非议,但这条街市多是胡商经营只当是喜闻乐见。
“要是能一直像这样太平就好了。”暮云微笑说道。
裴衍扯了扯嘴角,这样的太平盛世又能维持多久?战事难是避免的,各朝各代中原帝国深受胡人侵扰苦已,想要维持太平的日子无非通过战争与和亲手段暂时维持短暂的和平,当今龙椅上的那位皇帝连异母的妹妹都和亲了几个。
“那只黑豹怎会突然失控?大皇子离储位不过一步之遥又是众皇子中最年长的,他这么做实在是愚蠢。”暮云道。
“那只黑豹被灌了药,皇帝一直未立太子,只要是龙子人人皆有可能。李昂已经做了三十多年的长子连个亲王都没封上,诸皇子也不傻能少一个对手自然是比多一个对手强。”他偏过头应道。
裴衍在心中冷笑,李昂算不上愚蠢甚至还有些小聪明,可惜这些年一心都扑在敛财上错失了良机。
李昂说他存心报复这话不假,儿时和母妃在宫中的艰难过往的皮肉之痛可以消除,但是心伤难消。儿时的自己曾几度死里逃生,他只是个罪妃之子所有人都当他死了手上无权无势,连为赵淑妃母族平反的能力都没有。李昂是他计划中的第一个阻碍,如果不就此肃清道路,往后只会任人宰割。
至于父子兄弟之情寻常人尚不能完满,自古皇家无亲情,唯有至上的权与力。他不动手也会有人动手。
暮云嗯了一声,抬头看向裴衍道:“你现在也在宫里做事,伴君如伴虎一切得小心。”
旁边一个小商贩正吆喝着摊上的胡饼,混合着果仁和香料的辛香气息扑鼻而来。
她笑着要摊主包了两个,咬着脆脆的饼皮吃着香甜。嘴唇上染了油像涂了玉脂一样晶莹,在灯光下更加明显。
她手上似乎也沾染了油,那摊贩包的纸太小了帕子好像也忘带身上了,翘着个手有些不自在。
裴衍自然是看出了她的窘态,轻叹了一口气,拿出他那块帕子拿过她的手帮她擦拭。
“像个半大的孩子一样,呵,更像只馋嘴的猫儿。”
她觉得这动作过于亲昵,眼睛瞟着四周像在做什么亏心事?
大綦民风不开放,他们这样少不得被路人戳脊梁骨,幸而今日人多无人看见。
裴衍看她这模样实在可爱,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雪白柔软的柔荑被握在自己宽厚的手心,她的手和自己的一比很小,他低头很快地衔着她的一指舔了一下,很快就松开了手。
暮云脸上刷的一下就红了,“你……你……”她结巴地说不出话。
“我什么?”裴衍笑得得意,又带着无辜。
她把锦帕甩到裴衍身上,裴衍一手抓过。
“讨厌,你才像猫呢。”她咕哝了一句,自顾自地走在前面。
方才只在很短的一瞬间,他的舌头触感还挺软。
陈平拿着东西跟在后头眼睛不敢瞟,几个跳舞的胡姬见他一个人朝他扭了两下肚皮舞,见陈平一副木头模样觉得很好笑,铃铛般的笑声快把他的脸逼出血来。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胡姬酒肆,这里皆是胡人来往,盛上来的酒自然是葡萄美酒。
暮云在现代时偶尔也喜欢和三五好友小酌两杯。
她看着琉璃杯盏的酒液一灌而下,酒液甘甜不觉得就贪杯了。
他们隔着玉色的幔沙席坐在圃枕上看身姿苗条的胡姬们跳舞,伴随着乐器声暮云也跟着起哄。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她频频举杯,只愿尽乐。
裴衍按住了她的杯盏,道:“莫要贪杯。”
她醉憨的眉眼笑着看向自己,嘴角还挂了些微酒液,酒气氤氲。
裴衍不自禁地扣住她的脖子,寻找那处香软的唇舌。他们呼吸相连,她脑袋里嗡嗡的,挣扎了两下,随他去。
他的吻就起初就像风一样轻柔,随即又像鼓点一般急切,最后如同上阵拼杀的将士只想城掠地。方才便忍着想吻她,终于能一亲芳泽。
裴衍环抱着她入怀,身后鼓点般的心跳声伴随着她的呼吸起伏,他吻了吻她如瀑布般的及腰长发,低声在她耳边道:“暮云,这样的太平盛世不会维持多久但我向你承诺,我会再还你一个太平盛世。”
暮云握紧裴衍的手,迷离着双眼不安地咽了咽口水问:“这战是一定要打么?”
“即便没有战事,京中也不会太平。王师和胡人交战了十余年,损兵数十万,你这样的年岁应是不曾见过战场周围的城囻老弱妇孺被屠戮的惨境,敌人把战败的将士头颅几个一起串成一串挂在马鞍上,挥舞的弯刀上的血液还冒着腾腾热气,妇孺孩童曝尸黄沙被蚁兽啃咬,每次战后还有贼蔲劫掠......”
暮云闭上眼睛,战争的残酷不难想象,但还是心惊肉跳。
“你会扫平那些敌人?还那些人以太平?”暮云问。
“我会!”裴衍和她目目相视,眼神坚定,“以往那些君王都做不到的,我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