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是丁彰显大婚的日子,父亲本两日前就打算启程回京的,可因为丁彰显大婚,便打算今日参加了婚宴再启程。
婚宴设在晚上,上午的时候,兮谨还是如往常一般来了千金馆坐诊。
这些日子在家中和父亲日日相对,兮谨实在是不自在得紧,真不知道当年嫡母喜欢父亲什么?
兮谨今日特地带上了瓶儿:“明日你就要回京了,等会儿我抓几贴药,你替我带给祖母。”
“小姐,你不必如此麻烦,苏木大夫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给老夫人请平安脉,老夫人不会有事的。”
瓶儿笑了笑,看着兮谨水绿色春衫下渐渐有些隆起的小腹道:“更何况老夫人这会儿定已经收到了姑爷的信,她老人家日夜期盼的重孙有了着落,什么病都好了。”
“就你嘴甜。”兮谨拉了瓶儿的手,“不过我这几味药都是崖州独有的,你且先带回去,到时候让苏木看着用。”
“好,奴婢晓得了。”瓶儿挽着兮谨的手臂,不舍地道,“小姐,您真不随老爷回京吗?”
“我心意已决,夫君在哪我就在哪。”兮谨望着麻杏村后山连绵不绝的山脉,心也沉重了几分。
以往她总盼着京里能来赦免的旨意,可她万万没想到,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虽说为朝廷出力,是臣民该做的,可她和谢洛如今身在崖州,一旦卷入政治斗争的漩涡中,便再难独善其身了。
“那小姐可一定要保重身子啊!”
虽说这些日子她也看到了小姐在崖州的日子,其实并没有她以为的那般糟糕,可也不清闲。
小姐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不仅要照顾萋萋小姐,还要兼顾医馆的事情,日日都忙碌得很。
若是在京里,小姐就该是享福的时候,哪里需要这么劳累。
不行,等会儿她定要好好和姑爷说道说道。
兮谨并不知瓶儿的心思,实则她很享受如今忙碌的日子。
若不是谢洛背负着流犯的罪名,她倒是很喜欢崖州的生活。
没有规矩约束,谢洛又待她百依百顺,日子好不自在!
兮谨和瓶儿说笑着来到了千金馆,还未走近,就看到千金馆门口站着一女子。
女子身量高挑,身上穿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裙,裙子看得出有些旧了,依旧难言女子身上独特清冷的气质。
“谢夫人。”孟江晚看到兮谨走过来,忙上前行礼,端的礼数周全的模样。
“孟姑娘不必多礼,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兮谨开了千金馆的门,邀了孟江晚进屋,仔细算算,离她小产也有些时日了,应是休养得差不多了。
孟江晚跟着兮谨进了屋,猛地就跪在了兮谨面前:“谢夫人,江晚想同您学医,恳请谢夫人收下我。”
兮谨正在倒茶的手顿了顿:“孟姑娘有十六了吧?”
“是,江晚是壬戌年生,今年正好十六。”孟江晚不解,慕兮谨说这个做什么?
“我六岁开始学医,方才有今日的医术,非我瞧不上你,现在学太晚了。”兮谨如实说道。
“不瞒谢夫人,家父乃是宫中御医,此番也是因为得罪了宫中贵人,方才落了罪,江晚自小跟在父亲身边,亦是略懂岐黄之术。
孟江晚膝行几步,上前拉住了兮谨的衣裙:“江晚不怕吃苦,江晚想同夫人一般,有谋生的本领。”
“孟姑娘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兮谨扶起她,“你若是把时间用在同我学医上,你和你的母亲靠什么养活自己?”
来崖州的女犯大多都靠为军中将士缝制军衣或浆洗谋生,也有那手艺好,像兰儿一般的,也能做些针线活赚些铜板,如果连这些都不做,就只能饿肚子。
孟江晚被兮谨说得哑口无言,她承认,那日见了慕兮谨,她心底生了艳羡的心思。
放眼整个崖州,她找不出比慕兮谨过得还要好的,所以她就生出了同她学医的心思。
“回去吧。”兮谨下了逐客令,“先想法子把日子稳定下来,若是得了空闲,可以来医馆坐坐,我可以教你一些浅显的医术。”
孟江晚杏眸一亮:“谢夫人此言当真。”
“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在崖州立足了。”兮谨温柔地笑着,意味深长。
“江晚一定会努力的。”孟江晚给兮谨磕了个头,转身离开了医馆。
“小姐,你为什么要答应她?”
学医有多难,瓶儿比谁都知道,小姐从小学医,不知道熬了多少个夜晚,哪里是说学就能学的。
“她也是个可怜人,若是一点希望都不给她,只怕她会失了活下去的希望。”兮谨一边整理着药方,一边说道。
“哦,奴婢明白了,小姐这是在医她的心。”瓶儿领会道。
“瓶儿真聪慧。”兮谨不吝赞赏,“当初你若是跟我学医,说不定如今也已有所成就。”
“奴婢没有旁的心思,只想着照顾好小姐。”
瓶儿亲昵地依偎着兮谨,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兮谨的小腹:“日后再好好照顾小少爷。”
“好。”兮谨拉着瓶儿的手,鼻尖忍不住一阵酸涩。
午后,丁彰显府上特地派了人来请他们一家赴宴。
慕丞相看着兮谨身上一袭简单的青蓝色长裙,皱了眉:“你就这么打扮?”
兮谨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并没觉得不妥:“女儿觉着挺好的。”
慕丞相怒视了谢洛一眼:“你就是这样亏待我女儿的。”
“小婿觉得谨儿喜欢才是最重要的。”谢洛倒也不惧岳丈的怒意,诚然说道。
他了解兮谨,她素来不爱打扮,更是不爱盛装惹人眼。
慕丞相却不认同,他素来高傲惯了,不能允许自己的女儿穿着这般素出席宴会,就吩咐一旁的瓶儿:“娘娘赏的箱子里有京里最新款的裙裳,带你家小姐去换上。”
慕宴安的女儿,怎么可以这般寒酸?
兮谨拧了拧眉,也知拗不过父亲,就听话地进去换了一袭紫色织锦长裙。
瓶儿又替她将长发重新挽在了脑后,上缀同紫色的宝石流苏,倒也衬得整个人矜贵雅致。
“这还差不多,你可别忘了,你如今是圣上亲封的怀淑县主,该有的姿态一定要端起来,莫要给你父亲我丢脸。”
慕丞相一语双关,兮谨知道他这话是说给谢洛听的。
看到他怒甩袖子离去,兮谨握了握谢洛的手:“夫君莫要放心上。”
谢洛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没事。”
对兮谨而言,是不是怀淑县主她毫不在意,如今,她只盼着谢洛能从崖州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