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到了农历腊月二十八,崖州的雪已经停了好几日了,也没有再下雪的迹象。
太阳连着出来了两日,被清理到路边的积雪也开始慢慢融化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日,是兰儿大婚的日子,兮谨一早便拾掇了一番,特意穿了一件淡紫色百褶裙,上绣莲花纹样,乌黑的长发挽成低垂的乌云髻,发髻上简单插一支梅花簪子,衬得人端庄而不失喜庆。
兮谨今日是全福人,所以天还没亮,兮谨便到大胡子家里去扫床、铺床。
为了能做好这个全福人,兮谨还特意向柳大娘讨教,学了许多的吉祥话,以求能给大胡子和兰儿带来好运。
兮谨忙碌完后,又回自己家睡了个囫囵觉,直到天亮,又去兰儿家帮忙。
今日兰儿出嫁,虽说日子贫寒,但兰儿娘还是执意要办几桌酒席,请了村长和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以及几位要好的左邻右舍。
送亲酒中午办,所以时间上也比较仓促,兰儿娘是个能干的,像是鸡鸭猪肉这样的大菜,昨晚上便已经煮熟备好了,今日请了村里的几位大娘帮忙,也还来得及。
“兰儿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兮谨进了院子,笑着问道。
她今日特地把家里的围裙也带来了,便是打算一起帮忙的。
“不用,不用,这里有我们就行了,你若是得空了,就进屋陪兰儿说说话。”兰儿娘朝着兰儿的屋子看了一眼,红了眼眶。
虽然是嫁在附近,可女儿终归是要出嫁了,当娘的很是不舍。
兮谨感受到兰儿娘不舍的情绪,忙安慰道:“兰儿娘,今日是个好日子,您往后可是多了个女婿孝敬你呢。”
“是啊,兰儿娘,兰儿嫁得这般近,女婿又是个可靠的,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柳大娘也在一旁宽慰道。
“是是是。”兰儿娘听着舒心了不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兮谨道,“谢洛媳妇儿,你进屋吧,你今日穿得这般体面,可别弄脏了你的衣裙。”
“好,那我去看看兰儿。”兮谨瞧着这大阵仗她确实也帮不上忙,便进了屋子。
村里的大娘们瞧着兮谨的背影,都赞叹道:“谢洛媳妇儿真是个好的,长得好看医术高明不说,还这般平易近人。”
“是啊,得亏的慕大夫替我家儿媳妇儿接生,否则就一尸两命了。”李大娘昨日刚当了祖母,心里不知道多感激兮谨。
“是啊,就是不知道谢洛媳妇儿她自己……”一位大娘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又闭了嘴。
村里的婆子虽嘴碎,爱背后议人长短,可如今却再没人说谢洛媳妇儿闲话,她可不想开先例,遭其他人排挤。
她这会儿也只是觉得替谢洛媳妇儿可惜,这么好的小夫妻俩,怎么就没个孩子呢?
“那还不是早晚的事。”柳大娘在旁帮腔道,“你们呀,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吧!”
兮谨进了兰儿的屋,屋子里苏苏正在帮兰儿梳妆。
兰儿看到兮谨,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谨姐姐,今日真是多亏了苏苏,不然我自个儿怎么能化得这么好看的新娘妆。”
兮谨上前,握了兰儿的手,这么冷的天,她的手心还沁着一层薄薄的汗,可见是多么紧张。
“苏苏可不白帮忙,你等会儿可得给她包个红包,让她沾沾你的喜气呢!”兮谨打趣地说道。
“自然,自然,我早就准备好了。”兰儿微笑地看着镜子里的苏苏,从梳妆台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红封递到了苏苏手中,“下回可等着喝苏苏你的喜酒了。”
苏苏羞得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梳子,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怎好收红包呢!”
“收着吧,这喜气是一定要沾的。”兮谨拿过了红封,塞进了苏苏的手中,“我瞧着这妆是真不错,萋萋这会儿也该醒了,你去帮我给萋萋起床吧!”
“知道了,我这就去。”苏苏朝着兮谨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姑娘人机灵,话又不多,可见谢大哥当初是费了心思的。”兰儿出身名门,见惯了下头的丫鬟小厮,这要找个这般称心的,倒也难。
“是啊,苏苏的确是个好姑娘,我倒真有些舍不得她嫁出去。”兮谨笑着道。
“不说她了,我有件东西要送你。”兮谨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了那日从谢洛那讨要来的书,放在了兰儿梳妆台上。
“春闺往事?谨姐姐你怎么想着送我书了。”兰儿好奇地想要去翻看,却被兮谨一把按住了,“留着一个人的时候看,又或者同大胡子一起看。”
兰儿看着兮谨调侃的表情,顿时明白了这书是什么:“谨姐姐,你……”
“兰儿,食色性也,你日后会感激我的。”兮谨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兮谨说着,又拿出一个精巧的锦盒:“这是我同你谢大哥送你们夫妇的贺礼。”
兰儿连忙摆了摆手:“谨姐姐,你们已经帮了我们许多了,哪里还好收你们东西。”
若是没有那十两银子,他们的婚礼都怕办不起,如今怎好再收东西。
“莫要客气,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也知道,崖州这地界,太贵重的首饰也戴不出去。”兮谨将锦盒直接塞进了兰儿的梳妆柜里。
兮谨扶着兰儿的肩膀,笑着道:“我同你谢大哥商量好了,等到时候大侄儿出生了,我们再送贵重些的。”
“谨姐姐就知道打趣我。”兰儿羞红了脸,脸上满是对未来的期盼。
“咱们兰儿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兮谨看着镜中的兰儿,满是祝福。
兮谨和兰儿相识于流放路上,虽然大多时候是兮谨在帮助兰儿,可一定程度上,也是兰儿弥补了兮谨心中的缺憾。
兮谨自小和姐姐不睦,小时候兮谨不懂事,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和姐姐都不喜欢自己,心中时常觉得自卑,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
即便后来过继给了嫡母,可每每姐姐恶语相向时,兮谨还是会难过很久。
直到长大以后,兮谨懂了人情冷暖,知道非自己之过。
可小时候受过的伤害总像一根针一般,时常刺痛着她的心。
她曾一度抗拒和同龄女子太过亲近,唯恐遭人厌弃,所以这些年,她在闺中连个能说话的好友都没有。
直到遇到兰儿,她总是跟在她身边,甜甜地喊她“谨姐姐”,也不断地夸奖她,肯定她,才让兮谨知道,她也是可以和人以姐妹相处的,所以,错的从来不是她。
午后,大胡子的迎亲队伍便吹吹打打地来了,萋萋兴奋得手舞足蹈地跑进房间来:“兰姨,兰姨,花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