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花厅内,一名身着便服的中年官员端坐上位,太川侯柳冶,却是陪坐在下首,神情恭敬。
“谢大人,你看这石阳关再增加一名守关副将一事,能否通融一下。”
陪着笑,太川侯柳冶搓着手,奉上了一份礼单,算是先表达了诚意。
这名为谢朋的中年官员用两根手指夹过礼单,却是看也没看,就扔到了一旁,嘴里轻轻的吐出了一句话,“这些,没用!”
太川侯柳冶脸色一沉,但还是陪笑道,“那还请谢大人明示。”
其实这个谢朋,不过是户部监务郎罢了,论品阶,不过是个从四品而已,更别提什么爵位了,勉强一个勋爵而已。
比爵位,在柳冶面前,屁都不是。
可是没办法,人家掌握着实权。
谢朋是当今新君姫骜的从龙之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姫骜登基有些特殊,不敢大肆更换重臣,但是各衙门手掌实权的中级官员,就成了新君姫骜变相执掌权力的触手。
新君姫骜用各种借口,大肆的更换了一部分亲信上位,以掌控朝政。
这谢朋就是那时候上位的。
户部监务郎,主管天下关隘、港口通关杂务,地位不高,权位却重,尤其是在商业领域。
比如这会太川侯所说的石阳关,就是这谢朋的管辖范围。
石阳关,大周中转天下的八大关口之下,整个西南方向所有的货物,尤其是跨州的,采买之后,必须要通过石阳光交税验堪备案,拿到石阳关的税堪,才能进入大周的州郡销售贩卖,否则随时会被官府追查没收,这乃是大周掌握天下商事的手段之一。
基本上,所有在这方向的商队,都要经过石阳关,这石阳关的税堪,可以说是决定着无数商队的生死。
而这石阳关的守关将领,并不是由军部任命的,而是出自户部,由监务郎申报。
在叶真出事之前,这个石阳关有一位副将,就是太川侯门下。
有这位副将照顾,叶真门下五条与石阳关有关的几十个商队,可以通行无阻,交纳的商税,也是按最低标准执行的。
要知道,大周的商税最低可以十五税一,但根据商品变化,最高可以三税一。
可是叶真出事之后,太川侯柳冶门下的这位副将,就被拿下了,而他门下的商路与商队,也受到了刻意的打击,近乎断绝了。
如今随着叶真回转,太川侯柳冶是来恢复这个商路的,除了利益之外,北海三郡需要的许多制作军事物资的辅材,都需要从石阳关经过。
要不然,以太川侯柳冶的身份,岂能跑到这谢朋这里受气?
看到太川侯柳冶小心翼翼的模样,谢朋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开出了一个价码。
“我要每次商队货物总值的两成。”
太川侯柳冶悚然而惊,商队货物总值的两成,这它玛已经不是狮子大口,而是要吃人了。
一般情况下,许多人要份子,一般都会要商队的纯利,要商队的两三成的纯利,咬咬牙,太川侯柳冶还是可以接受的。
若是商队货物总值的两成,那就是血亏了。
许多送往北海的货物,利润都不高,直接拿掉货物总值的两成,拿个几次,一支商队就不见了。
而这个谢朋做为监务郎,对于各商队货物的运输量,再清楚不过了。
这种条件,是无法接受的。
太川侯柳冶露出了难为之色,“谢大人,商队货物总值,这实在是.......不若这样吧,商队纯利的两成如何,每次都有帐务可查。”
谢朋摇了摇头,“我也不为难你,每次货物总值的一成半,这是本官的底线。”
“谢大人!”
太川侯柳冶稍有些着急,但还是笑眯眯的说道,“谢大人,叶真叶镇国公,最近可是回来了啊。”
谢朋久经朝堂,焉能不明白太川侯柳冶的意思,这是在提醒他呢,他们的靠山叶真回来了。
可是谢朋却不吃这一套。
身子微微前倾,谢朋就冷笑起来,“回来了,那又如何?”
说着,谢朋笑了起来,“本官改变主意了,若没有商队货物总值的两成,你们那边的商队,休想有半支经过石阳关!”
“谢大人!”太川侯柳冶急眼了。
“怎么,还不高兴?”谢朋神情变得狞狰起来,“天下八大税关,我掌一半,信不信我让你们所有的商队全部倒霉?”
厉叱间,谢朋就将方才的礼单扔了出来。
太川侯柳冶被气的胸膛起㐲不定,但最终,这口气还是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滋事体大啊。
若谢朋真的那样做,麻烦就大了。
深吸一口气,太川侯柳冶弯腰捡起了那份礼单,然后仿佛变脸一样,笑着,将这份礼单再次推到了谢朋面前。
“谢大人勿怪,滋事体大,柳某做不了主,还得回去商议。不过这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谢大人笑纳。”
见太川侯柳冶这样说,谢朋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收下了这份礼单。
白收一份大礼,谁不愿意。
“送客!”
离开谢府之后,回到车架之上,太川侯柳冶脸上的笑容,就瞬息凝固,紧攥的手掌中,鲜血淋漓,指甲不知何时刺进了掌心。
这对于堪称是公侯世家的柳冶而言,简直是有奇耻大辱,不过,历经沉浮的柳冶,却是更懂得什么叫大局为重。
毕竟若真如这个谢朋所言,那么叶真门下的大部分商路,将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这对于战事不断的北海三郡,是非常不利的。
回去与新宁州公古晏商议了半天,纵然气愤,也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这个谢朋是从龙之臣,目前正炽手可热,谁也不敢得罪他。
更别说是他们了。
无奈,只能将这件事上报给叶真。
商队运送的货物总量的两成,这数目太巨大了。
叶真得到的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有些意外。
“货物总值的两成?这心可是真够大的,明知道是我的门下,还够开出这种价码,只能说是——狗胆包天!”
叶真嘴角满是冷意,看向了被气的不轻的太川侯柳冶,“说吧,你想怎么样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