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仁,汝黄州守得好啊……”
短短一句阴阳,让夏侯尚如芒在背。
他跪伏在地,不敢抬头去看曹丕的眼睛,只是明显的感觉到,曾经的发小兄弟如今已经变得无比陌生。
“陛下,臣有罪!”
“你是有罪!可你也是朕的兄弟、妹婿,当朝驸马,同时,也是咱们大魏的柱石之臣啊!”
曹丕把玩着一块翠玉,那种感觉,就好像在把玩着他的生死命脉。
这让夏侯尚难以揣测他真实用意。
良久,曹丕道了一声:“朕不想治你之罪。”
“谢……谢陛下!”
看起来,此时的曹丕似乎还有一丝顾念亲情,让夏侯尚微微安心。
曹丕的语气也慈柔起来:
“伯仁啊,朕问你,那张辽已投奔了曹植,他去黄州有没有叫你一起啊?”
夏侯尚为表立场,果断的摇摇头:“没有!臣弟更何况即便他来找我,我亦不会与之同去!否则怎会来此!”
曹丕看着他良久,没表态。
忽然呵呵笑了笑,上前伸出手,将夏侯尚从地上拉起来,这让夏侯尚感觉到一丝温暖。
他以为,陛下到底还是信得过我的,我和陛下的童年交好的情谊还在。
“伯仁啊,朕还有件事想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
“陛下便问,臣弟定如实回答。”
曹丕满意的点点头:
“你可于荆州带回一个女子?”
夏侯尚一怔,他懵然的抬起头,有点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身为大魏重将,纳一房小妾好像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是……是有此事。”
曹丕叹了一口气:“你最近是否常与其相伴,情感甚密?!”
夏侯尚长出了一口气,兄弟之间聊起女人,那就说明感情还在。
他坦率的回答:“是,臣弟甚是喜爱。”
然而下一刻,曹丕面色一凛,愤怒的一拍桌子:“但你如此喜爱此女,置我曹家女子为何处?”
“啊?”
夏侯尚有正妻,其正妻正是曹操的养女,曹丕的义妹德阳公主。
最近,夏侯尚常与新妾喝酒赏花,亲密缠绵,自是忽略了德阳公主。
没想到,她竟到陛下这里来告状了。
不过依照常理,陛下不是应该帮忙和和稀泥,劝劝令妹,以成全臣弟吗?
莫非故作姿态?
“这……陛下,臣弟不过纳一房妾室……”
“立刻休掉!”
曹丕不等他说完,便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
这让夏侯尚有些错愕。
“陛下,臣与莺儿真心相爱也,求陛下成全!”夏侯尚一拜到底!
“伯仁啊!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还有点镇国大将之气度?难怪你打败仗,依朕看来,皆是此女之过!朕再问你一句,你休不休?”
“陛下!臣弟之败与莺儿无关,是她救了臣弟,臣弟真的求您了,成全臣弟吧……”
“好,好,好!”
曹丕连续道了三声“好”,这让夏侯尚天真的以为曹丕似乎是妥协了。
可下一刻,曹丕嘴唇扭曲的动了动:“带上来!”
一队铁甲押着一个柔弱女人来到大殿,夏侯尚看到这个女人被两名铁甲像拎小鸡一样的拎来,心都快要疼碎了。
“将军,救我……”女子哭得梨花带雨。
正是救他的采药女子莺儿。
夏侯尚恍惚间又回到了一个月前……
“记着,你只要成为我夏侯尚的女人,这个世界上就没人能够伤害得了你!”
他当初如此保证!
可现在,眼睁睁的看着两个铁甲卫士将他押在身下,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陛下,您这是何故?”
曹丕俯下身,拍拍他的肩膀:“伯仁啊,身为男子,自当征战沙场,立不世功业!岂可儿女情长?你变了,为兄想拉你一把!现在给你个机会,将此女一剑杀了,你之失城之罪,朕既往不咎!朕还要大大的重用你!”
“啊??”夏侯尚懵了,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曹丕竟然如此待他。
为何?
难道仅仅是因为伤了德阳公主的心?
不……
猛然间,夏侯尚好像明白了什么。
曹丕不是针对这女子,而是在针对他。
就是要让他明白,你夏侯尚的命运掌握在朕的手里!
朕想让你生就生,想让你死便死!
夏侯尚哭着磕头相求:“臣求陛下,不要如此,无论陛下让臣做什么,臣都义无反顾,只求陛下留下莺儿……陛下让臣写休书,臣这就写……”
言语间,已不再自称臣弟。
“晚啦!”
曹丕看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一挥袍袖:
“缢死!”
夏侯尚惊呆:“啊??陛下你……”
白绫套在莺儿的脖子上,少女惊恐惊叫:“将军……救……”
那个“命”字尚未出口,白绫便已勒紧。
两个铁甲互拽用力,少女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夏侯尚发了疯,拼了命的冲上去,却被一队铁甲卫士拦住:“陛下啊……”
铁甲侍卫的力气很大,眨眼的功夫,少女就被缢亡,就真像杀只鸡般容易。
夏侯尚爬过去,伏在少女身上,嚎啕大哭。
曹丕冷哼道:“不过一女子,怎至于此?”
夏侯尚也不理会,死死的抱住女人的尸身哭个没完。
“难怪那杜子绪看不上你,果是无用之辈!”
曹丕恨恨的说完,又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
回到寝宫,曹丕也是恼火不已,他在敲打夏侯尚,却也在“帮助”他!
他希望夏侯尚能够尽快的醒悟过来,把心思都用在治军上。
这是司马懿给他出的主意。
他运了运气,想起夏侯尚难过的样子,觉得自己是不是做的有些过了。
这夏侯尚要是大彻大悟还好,要是真一蹶不振了,又当如何?
到时候非但不能让他领兵作战,反倒少了一个能制衡司马懿的人。
猛然间,曹丕的心中一动。
再想想司马懿,有些细思极恐。
相传司马懿于江东与刘封关系微妙,他送过刘封女人,刘封回赠了他吴王铠甲。
尽管,他把铠甲送到了父皇那里,可那是有很多人看见了,若无人看见呢?
他是不是已经暗通刘封,坑我大魏?
否则,他既来许昌,那刘封为何不入建业?
难道是给司马懿留着的?
既如此,那司马懿为何不明投刘封,还要来许昌帮我?
不对,真的是来帮我的吗?
他家眷俱在许昌,他敢不来吗?
倘若现在把司马懿的两个儿子和家眷归还于他,他又会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