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琮今年不过十七八岁。
自吕蒙陆逊亡后,全琮便身为江东二代士族的佼佼者。
他体恤百姓,胸怀宽达,深为江东老少所敬仰,也被孙权所喜爱。
喜爱到不行的那种。
最近一段时期,荆州逃难到此的流民不少,见不少流民吃不上饭,他便舍出自己的俸禄以赈济流民。
可流民太多,他的俸禄又如何经得起那么多流民的开销?
一筹莫展之际,听闻有人大张旗鼓的于北城施粥。
这引起了他的注意,有心拜访一番。
经过走访调查,他得知那人住在城外的一处庄园中。
便带随从前来,于门前拱手相拜:“江东全琮求见高士,乞望相见。”
侍从进去通报。
不多时,出来了一个身高八尺有余,剑眉郎目,短髯白面,特别英俊的年轻人。
就是左眼下有一个小痣显得有些突兀,稍稍影响了完美的脸庞。
他摇着羽扇,一副文士的打扮。
全琮从未见过此人。
“这……”
那人先朝全琮拱手一礼:“尊驾是哪位?”
全琮回礼:“在下全琮,乃前豫章太守全柔之子。”
“哦,原来是江东全家公子。”
那人赶紧躬身相拜:“在下乡野村夫,何敢劳尊驾拜访?”
全琮笑了笑,他感觉这个人很随和,而且颇有气度。
绝非一般的商贾。
“我闻阁下于城外施粥,赈济百姓,有心结识,特来拜访,敢问阁下名讳?”
“在下姓蒯名言,字文岳。”
蒯言,蒯文岳?
全琮并未听过这个名字,但这个姓他是如雷贯耳。
荆襄蒯家,那可是名门望族。
“哦?阁下可是荆襄蒯家?”
“正是。”
全琮疑惑:“可为何阁下满口吴语?”
蒯言笑了笑,用地道的荆襄话说道:“荆襄话我也是会说的,阁下若想听,不妨进寒舍一叙?”
全琮大喜:“正有此意!”
蒯言邀请全琮进屋,看座看茶。
全琮只一闻此茶,奇香无比,便知其肯定相当珍贵。
但他心里还有疑惑,蒯家当年不是随刘琮一起投降曹操了吗?
为何又会来我江东?
全琮笑了笑,比较委婉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阁下不在荆州,来此地做何?”
蒯言长叹了一口气:“不瞒阁下,前些年乃为行商,这一年乃为避难也!”
“哦?”
“我父亲叔父当年皆降曹操,本来相安无事,可这几年父亲叔父相继辞世,曹操族侄夏侯楙看好了我家的产业,便霸占了农舍……我并无靠山,无奈之下,只有带家资逃离魏地。本想着在荆州卖粮,可又赶上战乱,便来此地。”
“哦……”
全琮点点头:“阁下又为何施舍灾民?”
“唉,就是看他们可怜。现如今,我家业破败,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便想着能帮他们就帮帮他们。我就是一落魄之人,除此之外,也做不得什么了。”
说着,蒯言流出了眼泪,用袍袖擦了擦。
全琮觉得,这个人心地善良,颇有才能,就是看起来有些软弱和优柔寡断。
和三观一致的人,很容易聊到一起。
当年全琮的父亲全柔命他外出售粮,结果正赶上饥荒,他便将粮食都拿了出来赈济百姓,差点给他爹气背过气去。
难得今日遇见知己。
两人便就如何接济百姓的事展开讨论。
这期间,全琮了解此人言谈举止非常得体,也颇有才华和见识。
他觉得,如果能将此人介绍给吴王,吴王一定会非常高兴。
问到后来,全琮不太理解:“难道蒯兄准备散尽家财,以资灾民?”
蒯言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实话实说,为兄正准备散尽家财,待家财散尽,为兄也不打算活也!”
全琮大惊:“啊?兄台年纪轻轻,又一表人才,何故妄谈生死?”
蒯言凄然的笑了笑:“你不知我一路走来,见多少生离死别,又见多少家破人亡,时值乱世,无力回天,又不忍见百姓如此痛苦。除死之外,别无他路也!”
全琮赶紧道:“兄有大才,乃世间才俊。难道兄台不想寻一明主而佐之,振兴门楣,名留千古,免得这惊世之才徒废于乡野之间。”
蒯言摆了摆羽扇:“非我不想,然曹操族侄坑害于我。我已于曹家不得,当年又背离刘备,无颜回荆州。却又能所事何人?”
全琮一拱手:“我主孙权也!”
“孙权?”
蒯言摇了摇头:“此人被刘封报复,恐无活路也?”
“哼!有我等在,死命守护建业,刘封必不能进建业城一步。”
“可那吴王……”
蒯言欲言又止,但显然是对吴王很不满意。
全琮一下子就看穿了。
“你错怪吴王了。吴王虽不善于征伐讨战。但治理国家还是相当不错的,你看看这扬州之地,灾民的数量应该是三家最少的了吧。”
“嗯……”
蒯言沉思了一会,又说道:“你们真能守住建业城?”
“当然,咱们城中每个门的后面都藏着大量伏兵,只要刘封他敢进来,必叫他有去无回。”
蒯言点点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也!”
“怎么,兄台同意了?”
“其实不瞒兄弟,我此次前来,也为最后碰一碰运气……”
“哈哈,你碰的这不就对了?先生请留在这里,这就回去告诉主公!”
说着,全琮站起身,要拱手告辞。
“等等!”
蒯言又叫住了他。
“先生还有何事?”
“我于庐江尚存有万斛粮草,若吴王有需,可一并送来,不知吴王……”
“嗯,主公正缺粮之际,你有粮草甚好也!”
“可如何运抵建业?”
“可以舟载之,从长江进秦淮河口,再顺着秦淮河南下,可直接抵入建业城内!”
“哦,这样啊……”蒯言在思索这条路线。
“要不然,你这便随我同去见吴王?”
“不不不!”
蒯言摆手:“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比如运庐江粮草,再匀我两三天?”
“也罢!”
全琮想了想:“最多两日,回头我便来邀先生共入建业!”
“好,那两日后便在此地相约,咱们共去建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