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子,你今天来旭王府,是不是想着灌醉本王,来套本王的话?”
夏侯瑾清浅一笑,“旭爷爷,瑾儿也是关心我东楚的江山社稷。”
旭王摆摆手,“江山社稷?就别瞒着本王了,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本王都清楚!”
他说着又饮了一杯。
“不过,看在你今日讨了本王开心的份上,本王告诉你也无妨,诏书的确在本王这里呢。”
“旭爷爷,父皇那诏书是给……”
旭王放下手中的酒杯,探身向前,盯着他小声道:“本王看了,皇帝的那诏书是给你的!”
夏侯瑾听到这里,才算是彻底将心放了下来。
片刻,他翩然起身道:“旭爷爷,这两坛米酒是晚辈孝敬您的。今日,天晚了,晚辈就先告退了。”
旭王摆摆手,“老大,你以后见了什么好东西,可别忘了本王。”
“定然不会。”夏侯瑾拱手道。
等到夏侯瑾走了,旭王脸上的醉意逐渐淡了下去。
他抬手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意犹未尽的又倒了一杯。
“人已经走了,你还不赶紧出来!”
“皇叔。”
夏侯瑾从门外进来,缓步走到旭王面前,然后坐了下来。
“如今,夏侯瑾总算彻底放心了。”
“你来尝尝,他带来的这种米酒倒是很不错。”
夏侯瑾饮了一口,点头,“的确不错,他是花了功夫的。”
旭王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对面的夏侯璟道:“本王按照你要求的已经说了,你准备给本王送些什么?”
“皇叔府上的东西比凌王府好多了,仅是荷塘就是凌王府的三倍还多。”
旭王闻言,挑起了英气的眉。
“一毛不拔!这让本王如何帮你?”
夏侯璟嘴角微微勾起,“回头侄儿将马厩里的汗血马给皇叔送来。”
旭王淡淡点头,“行了,你今日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议。”
夏侯璟对着旭王俯身告退。
回到景然苑的时候,沐清歌刚刚用过晚膳。
现在她挺着个大肚子,走路都吃力,感觉自己笨重的像个袋鼠似得。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现在她的双腿、双脚比以前水肿的更加厉害了。
除了腰酸背痛,而且还会有腹坠感。
这几个月来,沐清歌真切的感受到了怀孕的艰辛。
好在,夏侯璟十分贴心,许多她想不到的事情他都会帮她想着。
从梳洗换衣,到沐浴泡脚,从来都是他亲力亲为。
“王爷、王妃,浴汤已经准备好了。”
夏侯璟一点头,然后扶起身侧的沐清歌,缓步带着她朝浴室走去。
“水有些凉了,加水。”
沐清歌靠在浴桶内,尽情的享受着夏侯璟的伺候。
以前是她给他药浴,如今却是反过来了。
夏侯璟的大手穿过她长长的墨发,轻柔的揉搓着。
每一缕发丝,在他的手中,都变的熨帖起来。
泡在热水里,仿佛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沐清歌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夏侯璟看着沐清歌一脸享受的模样,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
幸好,最近以来,都没有再发作过噬心之痛。
沐浴之后,他又十分小心的将她抱了出来,然后直接取了毯子将她裹了起来。
大手掠过她湿漉漉的墨发,直接运气烘干,他这才放心的将她放在了榻上。
等到他收拾好自己翻身上榻的时候,沐清歌已经传来了浅浅的呼吸声。
然而,没过多久,身旁的小人就蓦然惊醒,她的额头上还沁出了一层冷汗。
这几日以来,沐清歌每天晚上总是睡不好,常常从梦中惊醒。
而且,每天晚上,她都会做同一个梦。
夏侯璟一身明黄,荣登九五,然而却突然冒出了一把冷剑,朝他的胸口狠狠插去。
她就眼睁睁的看着夏侯璟的胸口被鲜血染红,却没有任何办法。
她下意识的握紧了夏侯璟的大手,似乎想要得到一抹安心。
“别怕,我在呢。”
夏侯璟拿着帕子擦去了她额头的冷汗。
“睡吧,我一直都在这里陪着你。”
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小腹。
沐清歌脑袋里阵阵清明,再也睡不着了,然而却疲惫的厉害。
“夏侯璟,这段时间内,你在外面多多小心。”
她不放心的叮嘱着,梦里的一切真实的可怕,她每每想起来都会惊起一身冷汗。
“放心,这个世上除了你,还没有人能够奈何得了本王。”
他说的是安慰,却是实话。
现在,他唯一的弱点仅是她罢了。
南唐,凤宫。
凤婳儿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竟有些认不出来。
巧笑倩兮,美目眇兮。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也可以美得如此惊艳。
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头上沉甸甸的凤冠,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亦如此时她的心情,带着几分沉重。
金色凤冠,火红长裙。
鲜红的嫁衣紧紧的包裹着她,勒得她难受。
而这鲜艳的颜色,更是有些刺目。
今天,她就要和亲西凉了。
这件事,她终究还是逃不开。
“婳儿,你过来。”
宁太后今日一袭凤袍,威严万分,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凤婳儿,轻轻招手。
“母后。”
等到凤婳儿走到身边,宁太后从手腕上脱下来一只羊脂玉镯,拉过她的手,轻轻为她戴上。
“婳儿,这是手镯当年是哀家的娘在哀家入宫之时,给哀家亲手戴上的。你虽然不是哀家的亲生的,但这么多年来,哀家早就把你当做亲生女儿来看待。这只玉镯,你就收着吧。”
“母后……”
“还有,母后送你十个暗卫,到了西凉,要好好保护自己。”
“母后,婳儿舍不得你。”
凤婳儿闻言,眼眶微红,立即扑在了宁太后怀中。
她知道宁太后虽然为人严厉,但是对她却极好。
她是南唐唯一的公主,她是没有办法留下她。
这些,她都知道。
“别哭了,不然妆都花了。”
宁太后拍了拍凤婳儿的肩膀,然后亲手取了大红的盖头盖在了她的头上。
“时辰到了,走吧。”
凤婳儿压下喉咙里的哽咽,点点头。
宁太后跟在凤婳儿的身边,紧紧拉着她的手,随着她一同出了殿,心里一时五味陈杂。
大红的嫁衣,逶迤曳地,在青玉地砖上缓缓掠过,带出绝美的弧度。
一如当年,她身披火红的嫁衣,由宁家抬入凤宫。
当大红的嫁衣披身,就彻底斩断了以前的种种。
她的眼前再次掠过当年楼子楚那张俊拓的脸庞,一切都已经恍如隔世。
“婳儿。”
凤婳儿听到段祺陵的声音,一把掀开头上的大红盖头,入目所见的是一身明黄的段祺陵。
他的眼底是一片乌青,显然是为了她和亲西凉的事情操劳。
凤婳儿想到这一去西凉,归期无期,鼻头蓦地酸了。
段祺陵一步步走近,看着妆容精致的凤婳儿,心里涩涩的发酸。
生在皇家,他们都是身不由己。
“二哥,你多保重。”
凤婳儿几次张了张嘴,终于哽咽着说出这句话。
她害怕再次开口,会忍不住流泪。
缓缓走进,她将头埋在段祺陵肩胛,心里是浓浓的不舍。
她想,在西凉,应该没有人像二哥一样事事为她收拾烂摊子,处处都宠着她了。
“婳儿,这里有一颗假死药,你若是不想在西凉,就服下它,剩下的二哥来处理。”
段祺陵靠在凤婳儿耳边轻声道。
他到底还是不忍心将活泼的小婳儿送进深宫。
“二哥?”
婳儿吃了一惊,完全没有想到二哥竟然已经为她想好了退路。
鼻头酸的厉害,眼泪夺眶而出,缓缓划过脸颊。
“别哭,将药收好。”
段祺陵不动声色的将药塞到了凤婳儿手中。
她不过是个女子,家国的责任有他来承担。
“可是,婳儿,你要想好了,你一旦服下假死药,以后便再没有公主的身份了。”
“二哥,你最了解我,我想要的是什么,绝不会公主的身份。”
段祺陵淡淡点头,“时辰不早了,去吧。”
“二哥,珍重。”
凤婳儿对着段祺陵一福身,然后坐上宫人抬来的软轿,朝宫门走去。
段祺陵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逐渐走远,心底一阵怅然。
他能够帮助婳儿去追求幸福,可是谁又能给他幸福?
阿瑶,你到底在哪里?
他派人找了将近一年,几乎找遍了整个九州,可是却依旧没有她的影子。
他一直都不肯接受,她已经逝世的事实。
甚至自欺欺人的以为,他找不到她的尸身,就说明她还活着!
他的嘴角淡淡勾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映着满地落花,他的身影分外寂寥。
七月,夏日炎炎,凤宫上下开满了大片大片的芙蓉花。
芙蓉庭前开,拂风动芳菲。
影前半照耀,香里蝶徘徊。
宫人走过,带起一阵微风,吹动朵朵落花。
也吹起了凤婳儿身上层层叠叠、繁复的大红嫁衣。
她一路走过深深宫邸,踩一地落花。
午门前,已经停放了大红的嫁车,华丽非常。
十里红妆,从午门一直排到嘉兴门,一眼看不见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