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妚草、妚松,你们做游戏,居然不带上我?”
徐珍珍看着玩得正嗨的两个好朋友,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她早上刚给他们分了番薯糖!
不但自己那份省下来一半,还分别从阿哥和阿弟手里抠出了一小半。
最后凑出来的份,比她自己吃的还多!
“不是做游戏,是春节汇演。”
徐木兰严肃摆手。
做游戏是玩,春节汇演是工作,属于很正经的大事,怎么能混着说呢?
再说了,她也不是故意不带妚珍,而是因为知道妚珍要帮家里干活,才没去打搅的。
“汇演是什么?哦,又是你小姑教的。”
“汇演,表演,一样的。”
徐木松也没多解释。
看她好像已经闲下来,直截了当地发出邀请。
“有空吗?一起啊?”
“有空,我有空。你们等等,我回去拿鼓。”
徐珍珍也不是贪玩说瞎话。
她确实是领了阿爸阿妈的指派。
带着自家干活活不行,捣乱第一名的弟弟出来溜达,免得留在家里碍手碍脚。
刚才看了一会儿,也明白过来,就是要拿点能发出声音的东西来敲敲打打。
这个可就简单了。
青蛙鼓基本是家家户户都有的。
徐珍珍家里的鼓,比妚草家还要多,因为她二哥自己就会做。
至于跟屁虫弟弟,他敲鼓不是敲,是砸。
她牵着人一路狂奔,嘴也没闲着。
“阿弟,你别敲鼓了,敲木鱼吧。”
木鱼就更简单了。
随便拿几个椰壳,就是现成的木鱼,敲坏了也不心疼。
于是,菠萝蜜树下坐着的,就这么从两个人变成了四个人。
小孩子嘛,总是喜欢扎堆玩耍的。
发现这边有热闹可凑以后,三三两两过来围观了一会儿,没多久就哒哒哒折回去,带着自己的乐器过来。
家长也很乐意把这群皮猴放出来。
毕竟都是三四五六岁的年纪,留在家里忙没怎么帮上不说,添乱偷吃倒是一等一的好手。
就这样,一个不太正规,但乐器还挺齐全的小队伍,莫名其妙就自发组起来了。
青蛙皮做的鼓、破铁罐做的锣、椰子壳做的木鱼、树叶做的笛等等,主要特色就是简朴粗糙,能用且挺好用。
受乐器本身的限制,闹出来的声音不算很大,跟正儿八经的八音队肯定不能比。
又因为都是各搞各的,没个章法,就显得特别的混乱。
哪怕没将萝卜仔给吵醒,反正也绝对算不上好听。
说句比较晦气的话,不知道的陌生人从旁边走过,估计会以为这家在办白事。
徐秀芳不管怎么说,也是文工团成员。
忍着外面不成调的咚咚锵锵,只觉得难受到头皮底下的那一层都在发痒。
好不容易熬到手头的事情都忙完,第一时间就冲出去,将人哄到村口广场上,说是把表演场地改在了那里。
这里的观众可比自家门口多多了。
虽说现在这个点,各家各户都忙得飞起,但海棠树下总是坐着几个不太干得了活的老老小小。
边上老井的人气也很旺。
按照卧岭村的风俗,农历正月初一,谁都不能到井打水。
所以哪怕现在不是早晨,也没到傍晚,井边还是人来人往。
孩子们可不认为自己是被驱逐下来的。
先前跟着土改队员在这里唱歌的事,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现在看着这么多的观众,这么大的舞台,一个两个都快高兴疯了。
徐秀芳将人带下来以后,也没转身就走,而是留下来,打算给他们做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排演。
也不讲究什么曲调,就是间开下节奏。
不要一下像催命似的拼命擂,一下像炸雷似的惊惊乍乍。
徐木兰边听指挥调节奏,边举手发问。
“徐老师,我们现在是变文工团了吗?”
这话一出,在场一个比一个激动。
“文工团是什么?”
“笨蛋,就是解放军!”
“解放军?我当上解放军了?”
“哇——这就当上解放军了?”
“那是不是过完年,就给我们发军装,接我们去部队?”
……
徐秀芳目瞪口呆,感觉被吵到脑袋都快炸掉了。
喊了好几嗓子,都没人听得进她的话,该怎么激动还是怎么激动。
最后只能看向始作俑者,让她自己想办法解决。
徐木兰皱着眉,发现小伙伴都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她摇摇头,找了个比较高的石墩站上去,深吸一口气,大大地吼了一声,“不准吵,再吵就丢出团!”
喊话效果很不错。
毕竟文工团没多少人了解,解放军的厉害却是都知道的。
谁也不想刚进团,才当上解放军,就立刻被丢出团,那也太惨了。
徐木兰扶着小姑的肩膀,稳住自己,毫不留情地兜头泼了盆冷水。
“部队里的文工团,才是解放军。村里的文工团,不是解放军。”
真是的,她这个不到五岁的娃娃,都知道解放军没那么好当。
那边有好几个比她都大的哥哥姐姐,怎么就不知道呢?
徐木松没特意站高,但也扬着嗓子帮忙做补充。
“村里的,文工团,和琼剧社、八音队,一个意思。”
失望是在所难免的,但敲几下鼓,士气也就又起来了。
有人问了一句,“那我们,以后就是卧岭村文工团?”
徐木兰点头点到一半,又摇头。
“卧岭村不够气派,我们是厚文岭文工团。”
“行了,哪里来的团呀?”
徐秀芳将侄女从石墩上抱下来,“你们这几个娃娃,顶多就是个小分队。”
“那就是厚文岭文工队!”
稀里糊涂的,队名定下来了,排演也重新开始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哆,哆,哆哆哆!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呜呜呜呜呜——
啾啾啾~汪汪汪~喵喵喵~喔喔喔~
村口广场上,新鲜出炉的厚文岭文工队,现排的儿童春节汇演,就这么开始了。
节目单挺丰富的。
乐器独奏、乐器合奏、乐器伴唱、独唱、合唱、歌伴舞、背古诗、翻跟头、扳手腕、斗鸡……搞得很是热闹。
就是表演顺序定得比较随意。
这个演完,下一个谁想上就上。
要是好几个人想一起上,也可以。
才艺嘛,本来就是可以自由组合的。
观众看得过不过瘾不知道,反正演员自己是玩得很开心的。
村里的大人也都很给面子。
不管谁从村口路过,有空没空都要停下来看一两个节目,再夸上几句。
石坑尾婆最为捧场。
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从头看到尾。
每个节目、每个人,都是夸了又夸,赞了又赞。
孩子们被夸得心花怒放,嘴咧得根本收不回来。
除了实在憋不住要去解决人生大小事,其余时间都定在原地舍不得挪脚。
徐木兰参与的节目相当多。
她总觉得,看表演的并不只有看得见的阿公阿婆、阿伯阿姩们。
吹过的每一缕风,掉落的每一片叶子,都是看不见的阿祖在给自己鼓掌。
这么一想,就表演得更加卖力了。
以至于徐信芳忙完来领人时,发现她三面青蛙鼓敲破了两面,嗓子也都吼得有些发哑。
都到这个程度了,徐木兰还舍不得回家呢。
可看着小伙伴们陆陆续续都被喊走了,只好作罢。
自制的青蛙鼓上,是套着绳的。
她索性把最后一面好鼓挂在脖子上,一边敲着一边往回走。
到家了也舍不得取下来。
洗完澡以后,又立刻挂了回去。
吃完年夜饭守岁的时候,更是拉着徐木松给家里人表演了好几场。
虽说队伍没有了,挂在脖上的鼓也放不了跳舞小人,但问题不大。
他们才艺多多,一个人同时兼顾鼓师、歌手、舞者三个岗,完全不在话下。
于是,除夕那天,徐家停停歇歇的鼓声,一直响到接近午夜,才彻底安静下来。